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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与柬埔寨在边境地区爆发新一轮冲突，距今已持续近半个月时间。最新消息显示，两国部队仍在继续交火。据统计，冲突已造成双方数十名平民丧生，数十万人流离失所。
因两国边境领土存在争议，泰柬两国今年已爆发多轮冲突。为何交火“停不了”，争议“管不住”？冲突与两国国内局势呈现怎样的互动关系？国际社会对调解冲突能够起到怎样的帮助？
12月16日在泰国素林省拍摄的泰国军队发射的炮火。新华社发
12月16日在泰国素林省拍摄的泰国军队发射的炮火。新华社发
特朗普调停“失灵” 战事持续升级
当地时间12月20日，柬埔寨国防部发言人马莉淑洁达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泰国军方出动F-16战斗机轰炸了柬境内的一座混凝土桥梁。马莉淑洁达表示，截至20日上午，泰国军方仍在继续向柬埔寨境内多个地点发射炮弹。
新一轮泰柬边境冲突于12月7日爆发，两国均指责对方“先开火”。近半个月时间里，冲突持续升级，到本周两国军队仍持续交火。据两国18日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冲突已造成泰方至少42人死亡，其中21人是平民；冲突造成柬方18名平民丧生、78人受伤，14.4万个家庭共47.6万人流离失所。
12月11在柬埔寨暹粒省一处居民安置点，人们领取救济物资。新华社发
12月11在柬埔寨暹粒省一处居民安置点，人们领取救济物资。新华社发
今年5月以来，泰柬在边境地区爆发多轮冲突。尽管两国签署停火协议，但边境摩擦仍时有发生。10月26日，泰柬双方在第47届东盟峰会期间签署了关于两国和平的联合声明。不过，不到2个月后，泰柬边境战火重燃。
泰柬边境冲突为何再启？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东南亚研究中心主任周士新分析，根本原因在于双方对今年此前冲突的处理结果均不满意，甚至都认为自己是“失败的一方”，这就给再次交火埋下隐患。
周士新介绍，领土问题是引发今年泰柬爆发多轮冲突的主要矛盾。以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柏威夏寺争议为例，1962年国际法院裁定该寺归属柬埔寨，但通往该寺的通道均在泰国控制之下，且泰方长期不承认相关裁决。泰柬双方均支持自身领土主张，导致兵戎相见。
今年7月泰柬爆发冲突后，美国总统特朗普曾高调介入调停，于10月赴马来西亚出席东盟峰会，见证泰柬领导人签署和平联合声明。有媒体注意到，特朗普当时曾向泰柬两国领导人表示，美国“结束边境冲突”作为与两国达成贸易协议的前提，以此施压双方回到谈判桌。
然而，12月两国冲突再度爆发，证明特朗普的调停已然“失灵”。对此，泰国外长西哈萨9日向媒体发表评论：“我们认为，不应通过关税迫使泰国重返联合声明框架并重启对话进程。”似在对美国的施压表达不满。
12月13日，泰国外长西哈萨·蓬集格在位于曼谷的泰国外交部举行新闻发布会时讲话。新华社发
12月13日，泰国外长西哈萨·蓬集格在位于曼谷的泰国外交部举行新闻发布会时讲话。新华社发
周士新表示，特朗普调停泰柬冲突，目的是塑造自身“和平缔造者”的形象。然而，在特朗普介入下泰柬签署的和平声明，实际上并没有化解两国矛盾，特别是没有对如何解决边境争议提出切实的解决方案，这就让落实声明变得不可能。此外，特朗普将关税和签署声明捆绑的做法也招致泰柬不满，让两国更确信所谓和平声明只是“权宜之计”。
周士新指出，尽管泰柬曾签署和平声明，但两国边境的紧张态势并未下降。例如，两国为避免在战场上处于劣势，在12月新一轮冲突爆发前，均向边境地区部署了重型武器装备。冲突爆发后，两国均动用重型武器向对方境内发动攻击。
“与今年前几次泰柬冲突相比，新一轮泰柬冲突不仅烈度有所增加，冲突涉及的地域范围也在扩大，打击目标在上升。”周士新说，“这是近几十年来东南亚地区国家之间极少发生的情况，让国际社会感到吃惊。不断扩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是地区国家和国际社会都不愿意看到的。”
泰国军方提供的照片显示，12月13日，泰国四色菊府的一处民宅被火箭弹摧毁。新华社发
泰国军方提供的照片显示，12月13日，泰国四色菊府的一处民宅被火箭弹摧毁。新华社发
内政压力外溢 冲突或成博弈筹码
17日，泰国泰柬边境局势联合新闻中心就停火提议阐明立场，重申了包括要求柬方首先停火在内的三项必要条件。截至发稿，柬方对此未作回应。
中国社会科学院东南亚问题学者鲍志鹏分析，泰柬军队目前主要聚焦于争夺几个主要寺庙和争议地区，这使得目前两国仍维持局部冲突态势。避免全面爆发战争是两国的基本底线，双方都缺乏突破这一底线的理由。
但鲍志鹏也表示，从目前看，新一轮泰柬冲突或仍持续一段时间。何时会出现两国开启谈判、表达和平意愿的时间窗口，主要取决于作战成本和两国国内政治局势的发展。
“从军事实力的角度上讲，尽管泰国军事实力较强，特别是在空军实力上处于绝对优势，但近期双方在战场上呈现相互争夺、你来我往的态势，并没有出现‘一边倒’的局面。”鲍志鹏说，“而从作战成本的角度考虑，如果冲突持续升级，能否承担各种弹药和军事资源的消耗？这是两国都要考虑到的现实问题。”
12月10日，在泰国素林府，人们准备将一名在冲突中受伤的士兵转移至医院。新华社发
12月10日，在泰国素林府，人们准备将一名在冲突中受伤的士兵转移至医院。新华社发
鲍志鹏还注意到，泰柬两国国内政局与边境冲突局势也存在明显的互动关系。
以泰国为例，该国将于明年2月举行新一届国会下议院选举。其中，来自自豪泰党的泰国看守总理阿努廷确认将参加下一届大选。但据报道，今年第三季度，泰国经济同比增长1.2%，创下近4年来最低水平。美国关税、物价、债务等对泰国经济造成压力。阿努廷政府还被批评在应对洪灾方面表现不佳。有泰国人士分析称，新一轮泰柬冲突可能对自豪泰党的选情有利。
有媒体注意到，泰国军方日前表示，在柬埔寨境内轰炸并摧毁6栋跨国诈骗集团所使用的建筑物。柬方对此坚决否认，称这些建筑物与电诈活动无关。而在上述事件发生后，阿努廷17日发言称，泰国政府在打击网络诈骗和跨国网络犯罪问题上，坚持“说到做到”，将持续以高强度行动推进相关治理工作。
对此鲍志鹏分析，东南亚地区存在的跨国网络诈骗集团背景复杂，不能单纯归因于某一国的责任。阿努廷相关发言显然有舆论战目的，是为泰国军方行动赢得国际支持和道义上的合法性。据此也可看出，阿努廷采取的是和军方一致的立场。
“自豪泰党所在的泰国保守阵营近年来处于相对式微的状态。下一届大选中，保守阵营如果没有在政策上有较大变动，选情可能依然不利。”鲍志鹏说，“在新一轮泰柬冲突中，阿努廷选择和泰国军方的立场保持一致。对此有解读认为，阿努廷采取这一立场和大选有关，显示出保守阵营急需改变现状的一个变量。”
周士新表示，柬埔寨政府在泰柬冲突爆发后，也存在一定的政治考量。他介绍，柬埔寨首相洪玛奈上台执政时间相对较短，对巩固政治威信有一定需求。由于前几次边境冲突并没有解决实际问题，柬政府或选择在冲突中展现较强硬的姿态。
12月14日，在泰国四色菊府，一名男子在袭击中起火的房屋里灭火。新华社发
12月14日，在泰国四色菊府，一名男子在袭击中起火的房屋里灭火。新华社发
治疗“旧伤疤”需清晰路线图
新一轮泰柬冲突引发国际关切。19日，联合国秘书长发言人迪雅里克表示，秘书长对近日泰国与柬埔寨边境发生的冲突表示高度关切。他表示，泰国与柬埔寨双方必须尽一切可能缓和紧张局势，遵守在吉隆坡签署的框架机制，通过对话寻找解决方案，以降低冲突风险。
马来西亚是东盟轮值主席国。新一轮泰柬边境冲突爆发后，马来西亚总理安瓦尔在社交账号发文表达关切。安瓦尔表示，重新爆发的冲突有可能破坏双方为稳定双边关系所做的艰苦努力。他强调，本地区承受不起让长期存在的争端陷入对抗循环，当务之急是停止冲突、保护平民，并在国际法和东盟所依赖的睦邻精神支持下重返外交轨道。
周士新指出，泰柬冲突对地区安全形势、东盟国家之间的凝聚力和团结性都造成了不利影响。以泰国和柬埔寨为例，今年多起冲突的发生严重破坏了团结，也让原有的共识荡然无存。两国之间缺乏互信也降低了进行直接谈判的可能性。
12月15日，人们从柬埔寨暹粒省的一处避难所撤离。新华社发
12月15日，人们从柬埔寨暹粒省的一处避难所撤离。新华社发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国际战略研究所副研究员唐奇芳指出，自今年5月以来，泰柬边境冲突规模不断扩大，烈度不断上升，根源不仅在两国国内的政治压力，也应关注到两国民众因边境争议等问题产生的非理性情绪，在半年时间里影响迅速扩大，造成局势进一步恶化。
新一轮泰柬边境冲突爆发后，柬埔寨前首相、参议院议长洪森8日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组阿努廷的老照片以及多条短视频。洪森在配文中称阿努廷在担任总理之前与他是“朋友”，但任总理后把友谊“抛诸脑后”，在柬埔寨尚未还击的情况下“宣战”。
唐奇芳表示，与此前洪森公布泰国前总理佩通坦通话录音的“通话门”类似，洪森“晒出”阿努廷照片是给对方施加政治压力的心理战术。她介绍，从上述手段中都能感受到两国政治人物之间存在强烈的非理性情绪。
在唐奇芳看来，领土问题是在泰柬等多个东南亚地区国家中都普遍存在的历史遗留问题。随着国际形势变乱交织，安全形势愈发复杂严峻，部分国家经济形势下行，领土问题这层“旧伤疤”被揭开，成为地区国家同时面临的隐患。特别是国内非理性情绪的爆发，增加了部分国家因被民意裹挟同他国爆发冲突的风险。
12月8日，泰国总理阿努廷在位于曼谷的总理府就泰柬边境局势发表全国电视讲话，表示做好一切准备维护国家主权和安全。新华社发
12月8日，泰国总理阿努廷在位于曼谷的总理府就泰柬边境局势发表全国电视讲话，表示做好一切准备维护国家主权和安全。新华社发
“国际社会协助调停边境冲突，既要有调和冲突双方非理性情绪的手段，也要为东盟这一地区平台制定解决争议的清晰路线图创造条件。”唐奇芳指出，从亚洲其他国家解决相关问题时取得的经验看，领土争议并非无法解决，但需要长期规划、层层厘清。当务之急是帮助冲突双方缓和情绪，创造一个理性讨论的良好氛围。
新一轮泰柬边境冲突爆发后，中方积极开展外交斡旋。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外交部长王毅于18日分别同柬埔寨、泰国外长通电话，双方均表达了降温停火的意愿。外交部亚洲事务特使同日再次赴两国穿梭调停，推动双方相向而行，尽快重建和平。外交部发言人表示，作为柬埔寨和泰国的友好邻邦和朋友，中方高度关注当前柬泰边境冲突，持续穿梭劝促，以自己的方式积极为推动缓局降温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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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写：南方+记者 泠汐
策划：陈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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