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一个21岁的珠海籍青年带着自己的话剧处女作《渔火》登上家乡的戏台,点燃了父老乡亲的抗战热情。没人能想到,这个颠沛流离的年轻人,日后会成为改写粤剧历史的传奇——他创作的《帝女花》等剧作在海内外传唱不绝,他编写的400多部戏文有90多部被拍成电影。
薛觉先、唐雪卿夫妇、新马师曾、红线女、任剑辉、白雪仙、罗品超等粤剧顶级名伶,均多次主演过他创作的作品。
他是唐涤生,一个从珠海唐家湾走出的“戏痴”,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用笔尖记录人间悲欢;在粤剧式微的关口,他倾尽全力让传统艺术重焕新生。
生于乱世、殁于盛年,从剧团的“抄曲”小弟,到名震岭南的“粤剧莎士比亚”,他用42年短暂生命,将市井戏台升华为文学殿堂。今天,当我们再次听到“落花满天蔽月光”的熟悉旋律时,那段比戏剧更跌宕的人生,正在时光中缓缓浮现。
珠海高新区。
珠海高新区。
乱世中的“粤剧莎士比亚”
1917年6月18日,上海(也有史料称在黑龙江),一名男婴在一个海员家中呱呱坠地。男婴的父亲姓唐,来自唐家湾,这是一个形成于唐代的悠久村镇,到了清末民初,这里更是走出了许多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外交等领域颇有建树的名人,被誉为“中国近代先驱聚居地”。
男婴被取名为唐康年(后改名为唐涤生),这个日后被誉为“粤剧莎士比亚”的传奇人物,其人生轨迹恰如他笔下那些跌宕起伏的戏文,在抗战烽火中,与民族命运同频共振。
1936年,唐涤生返乡入读私立总理故乡纪念中学校(今中山纪念中学),初步展现领导才能,后因组织反对学校不合理收费的学潮被国民党关押。被救出后随父返回上海生活,入读上海白鹤美术专门学校,并到沪江大学修读中文。
1938年,因日军先后进攻上海和广州,唐涤生随继母颠沛流离,避居唐家湾。这期间他以珠江口渔民抗敌故事创作的处女作话剧《渔火》,在唐家湾的乡间戏台上点燃了抗日热情。
同年秋,在家国两难之下,唐涤生只身闯荡香港,在觉先声剧团为编剧冯志芬当“抄曲”,正式开启粤剧创作生涯。香港的霓虹灯下,唐涤生得到薛觉先、冯志芬、新马师曾、白雪仙、红线女等众多良师益友的指导与帮助,完成了从抄曲小弟到粤剧宗师的蝶变。
他敢于创新,大胆改革粤剧积习,提高剧本的文学价值,把剧本的主题和社会意义作为创作的出发点;他还将京、昆技艺及话剧、电影等元素融入港式城市粤剧的舞台当中,既扎根于传统,又与多元化的演艺世界不断沟通。
唐涤生前期许多作品采取悬疑与煽情手法,以情节曲折、催人泪下赢得观众的喜爱,随着生活经历和创作经验的丰富,唐涤生的创作开始跨越情节剧的窠臼,转入以人性、情感逻辑为主的剧情发展方式,赋予其剧作绵延不断的生命力。
1949年以后,内地开展粤剧改革工作,唐涤生积极参与其中,不仅尝试开发民族传统文化宝藏,还与时俱进,利用各种媒介资源和艺术形式与粤剧相结合,推广粤剧。
1956年,任剑辉、白雪仙共同成立仙凤鸣剧团,并邀请唐涤生担任驻团编剧。在这期间,唐涤生改编的多部经典剧目,如《牡丹亭惊梦》《帝女花》《紫钗记》等,成为了粤剧经典之作。他以古典戏曲为素材,将其改编为粤剧形式,为传统剧目增添了新的瑰宝。仙凤鸣剧团也成为当时香港最受欢迎的粤剧团。
1959年,42岁的唐涤生在其最后一部作品《再世红梅记》首演现场猝然离世,用生命完成了最壮烈的艺术谢幕。
百年后的“跨时空对话”
唐涤生去世后,他的艺术生命仍在延续。1986年,第九届香港十大中文金曲追颁他金针奖;1999年,讲述他与任剑辉、白雪仙故事的舞台剧《剑雪浮生》创下演出纪录。
1917年出生的他,生长的根系深植珠海唐家湾——这个被誉为“中国近代先驱聚居地”的千年古镇,不仅赋予他海洋文明的开放、多元文化基因,更在他早期一些重要的人生节点中,埋下革新的种子。
故乡唐家湾也从未忘记这位远行的游子。2006年,唐涤生纪念馆在珠海市唐家湾镇唐人商业街开馆。2017年唐涤生诞辰百年之际,纪念唐涤生先生诞辰100周年粤剧系列活动在唐家影剧院举办;2019年,新编现代粤剧《唐涤生》在珠海大剧院公演;2024年,唐涤生大戏院焕新亮相,成为珠海一张亮丽厚重的文化名片。
如今漫步唐家湾,还能处处感受到唐涤生艺术精神的绵延,无论是清晨榕树下票友的吟唱,还是粤韵堂中“落花满天蔽月光”无数次的重新演绎,都是粤剧文化在这片沃土上生生不息的证明。传统戏曲与未来科技在此邂逅,历史文化与现代潮流在此交汇,让粤剧艺术在这里焕发新生,更让唐家古镇成为兼具历史底蕴与现代活力的粤剧文化体验地。
在唐涤生诞辰108周年之际,6月20日—22日,以“百年流芳粤曲华章”为主题的首届粤剧大师唐涤生作品珠海艺术荟将在珠海高新区举行。除了经典的粤剧展演,本次艺术荟将融合多元体验形式,让更多市民朋友感受千年古镇与粤剧的文化交融。
活动期间,唐涤生粤剧艺术展于瑞芝唐公祠展出,并在粤影剧场共同呈现,展示粤剧文化的魅力和唐涤生艺术生涯重要瞬间;融合现代音乐与粤剧元素的“粤剧之夜”跨界舞台将在时光广场上演;粤影剧场、山房路及玉我唐公祠将通过粤剧快闪、巡游联动,以“粤曲+现代元素”带来全新视听体验;专门创作的粤剧主题“香山唐礼”文创新品,将亮相“粤韵唐曲集”市集,市民游客参与活动可免费获得汉服妆造体验,穿传统服饰打卡唐家古镇;“粤韵流芳・鸾凤呈祥”青鸾火凤飞天秀将点亮古镇夜空。
当粤港澳大湾区的粤剧名家们齐聚唐家古镇,当《帝女花》的旋律再次在唐涤生大戏院响起,当年轻潮流的新审美对经典剧作进行再诠释,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场文化盛会,更是一座城市对文化根脉的深情守望。百年时光之间,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正在对我们诉说:真正的传承,是让经典散发时代的光芒。
南方日报、南方+记者 张紫微 黄鹤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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