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以绿之名

南方周末 2025-08-15 16:12

▲湖州安吉县余村。(新华社/图)

▲湖州安吉县余村。(新华社/图)

湖州并没有“卷”能加快增长速度的采矿业,而是着眼更长远的未来,寻找一条真正的可持续发展道路。这既是对昨日的告别,也是对未来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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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南方周末研究员 戴春晨

责任编辑|石登江柯玉圆

午后的阳光穿透云层映射着山峦,勾勒出层层叠叠的曲线,灵动、蜿蜒。清风徐来,道旁的草木纷纷舞动,与飞檐走壁的楼宇遥相呼应。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孔渐次浮现,悠然眺望着远方的天空。浙江省湖州市安吉县余村,这座地处天目山余脉的小村落,总是馈予游客们身处都市丛林难以体验的心旷神怡。

来到余村的游客们,总免不了多看一眼那块巨大的石头。在星星点点的繁花、波光粼粼的池水和石板桥的簇拥下,高达8.15米的赭色石头巍然耸立。阳光照耀下,镌刻着的两行大字格外醒目:“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很多人听说过余村的故事。二十多年前,余村的村民们以炸山开矿为生,山体都是光秃秃的,村里常年灰尘笼罩。村民不敢开窗,无法晾衣,就连百年银杏也结不出果。村民们面对的,是山体破坏、空气污染和频发的安全生产事故。痛定思痛,余村的村民们决定关停矿山和水泥厂,向生态旅游转型。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很多村民失业,村集体年收入锐减,余村再次站在发展的十字路口。

2005年8月15日,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来到余村考察调研。他表示,余村关停矿山、水泥厂是“高明之举”,并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科学论断。自此,“两山”理念由余村出发,走向全国、影响世界,已经成为世界各国的普遍共识。余村及其所在的湖州市,作为“两山”理念的诞生地渐渐被全世界看见。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句话,不仅完整概括了余村这座小村落关停矿山、推动生态旅游的转型历程,也揭示了湖州这座地级市践行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宝贵探索。

那是一种相对健康的发展模式。它关乎过去,也关乎未来;它关乎城市,也关乎乡村;它试图破除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对立”的思维局限,实现高质量发展与高水平保护的协同增效。

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提出20年与第三个全国生态日到来之际,湖州市委书记表示,矢志不渝的坚持、改革创新的迭代、系统集成的治理、多维立体的转化,分别是湖州“两山”实践最铿锵的步伐、最澎湃的动力、最有力的支撑、最精彩的呈现。

过去20年来,湖州坚持在好山好水好风景里孕育新经济,加快改造提升传统产业、培育壮大新兴产业、前瞻布局未来产业,有效提升了发展的“含绿量”“含新量”“含金量”。

这座被人们熟知的绿美之城,究竟呈现出了什么样的魅力?

自觉的告别革命

在二十多年前的余村,潘春林是最早感受到变化的人。

2004年,附近的山顶上落成了一座抽水蓄能电站。不少从上海来的自驾游客,自余村取道,专程去欣赏蓄能电站的山顶“天池”胜景。在矿山、水泥厂都工作过的潘春林,早已萌生摆脱恶劣环境的念头。想到就要做到,辞职的他四处筹措了近60万元,办起了村里的第一家农家乐。

当他开始招待一些来自上海的游客,让他们吃上地道的农家菜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叫作“逆城市化”的未来。

新世纪之初,沿海地区的经济飞速发展,城镇化以一种昂扬的态势推进,人们纷纷涌入大城市,以求得安身立命之本;但与此同时,一些地区已出现逆城镇化的萌芽,一些上海人跑到没有丝毫旅游设施的乡村,只为一睹人造工程的壮观景色。

在新世纪之初的湖州,潘春林不是唯一的觉醒者。距离余村近100公里的长兴县水口乡顾渚村,一些村民也为从上海来的老年旅客办起了农家乐和民宿。水口乡是“茶圣”陆羽写《茶经》的地方。最初,有位上海来的退休医师来到村子后看上依山傍水的美景,租了一些民房办了一家疗养院。老医师在上海小有名气,慕名而来的老年旅客越来越多,仅有的三十余个床位渐渐住不下了。周围的村民在他的鼓励下改造自家民房,给这些上海来的老年旅客提供住宿和餐饮服务。

湖州长兴县水口乡顾渚村。(受访者供图)

湖州长兴县水口乡顾渚村。(受访者供图)

“村子里那时没有任何产业,生态优势可能是唯一的优势。”顾渚村党总支书记张明祥回忆起那段时光,依然不胜唏嘘。

那种原始的旅游业态,最初的经营并不好。潘春林的农家乐一度没有什么生意,焦虑于筹办的欠款,只能跑去上海找媒体投放“豆腐块”广告,渐渐有了生意,还自学了在搜索引擎上投放;顾渚村早前的三十来家农家乐和民宿最初低迷不振,村委会不得不整治村容村貌,并且开通到上海的接驳包车,村里的人气才逐渐旺了起来。

在潘春林迈出转行的脚步之前,余村早已下定决心告别炸山挖矿的粗放模式,拥抱更加可持续的生态旅游。一些村民跟随潘春林的步伐,也开始搞起了农家乐等小业态。

然而,那还是“速度优先”的思维占主导的年代。在村里的三家矿山和一家水泥厂关停后,村民一时间找不到过活的生机,村集体的年收入从三百多万元瞬间掉到二十多万元。质疑声纷起,生态旅游的转型之路再次滑进艰难和迷茫的轨道。

余村的困境,也是当时整座城市的困境。新世纪之初,建材业是湖州的支柱产业,上海约有一半的建筑石材来自湖州。据统计,最多时,全市分布在各区县的大大小小矿山企业有612家。一些公务员还依稀记起,十几年前湖州开始清退污染严重的小作坊。时常有作坊主深夜偷偷生产,他们时常需要深夜巡查。

“那时确实有争议,确实有村民质疑走生态发展的道路到底对不对。”余村村党支部书记汪玉成回忆,那些争议最终被“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科学论断所平息,越来越多的村民相信绿色发展的道路是对的,更加坚定地走下去。

坚持是最快的脚步、定力是最大的努力,只有坚持一张蓝图绘到底、一以贯之抓到底,才能让绿色真正成为城市发展最靓的底色。

纵观改革开放历程,中国的改革总体上是自上而下推进的,民间的一些活跃因素,也需要得到自上而下的力量的激发和认可。

安徽凤阳的小岗村如是,浙江湖州的余村亦如是;民间自发的活跃因素,往往蕴藏庞大的能量。余村的村民决定以绿色为集体意识时,周边已不乏政策上对“生态”的强调。从太湖治理的“零点行动”,到“811行动”和“五水共治”,再到“生态立省”“生态立市”和“生态立县”的强调,民间并非凭空向“绿”转,而是一场民间无意识的与顶层设计的上下联动。

这也是湖州这座城市的智慧所在。上世纪90年代,湖州日报刊发了一篇文章《为了太湖不再“倾斜”》,对比了太湖沿岸几座城市的发展现状,认为北岸无锡、苏州等城市的经济总量和人均指标大大超过南岸的湖州,因此太湖已经“倾斜”,呼吁湖州要加快发展。

最终,湖州并没有“卷”能加快增长速度的采矿业,而是着眼更长远的未来,寻找一条真正的可持续发展道路。这既是对昨日的告别,也是对未来的回答。

“政府应该退一退”

站在南太湖岸边,迎面而来的不仅仅是轻盈的湖风,还有一群群环湖骑行的机车爱好者。他们骑着酷炫的机车从上海、杭州、苏州等地出发,地处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太湖溇港核心区域的8公里滨湖风景线,是他们的必经之地。他们骑累就停下吹吹湖风,欣赏湖面的波涛和沿途的美景,还有些车友索性在湖岸的草坪搭起了帐篷露营,十分惬意。

望着岸边草坪上蘑菇般的帐篷,吴兴高新区管委会副主任沈哲婷心里有了主意。尽管太湖行政上属于江苏省,但她相信湖州依然可以做太湖的文章,“那些露营的机车发烧友总有饮食需求,完全可以规划出一条路,将他们引进来消费。”

溇港乃是延续千年的水利工程,村落挖河道与太湖连通并设闸门,涝时排洪旱时蓄水。水网交织的溇港,如今也变成宝贵的滨水景观。

2020年,湖州市在浙江省率先启动“组团式未来乡村”建设,溇港核心区域的六座滨湖村庄宣告“组团出道”。滨湖六村的村民们过往以养螃蟹和种蔬菜为生,“退蟹还湖”后急需找到新的生计。

绿色发展理念深入十余年,滨湖六村迎来当年余村一样的问题——如何平稳地实现经济业态向“绿”转,同时不影响当地村民的收入和幸福感呢?

已出现在周围的潜在消费者给了沈哲婷底气。身为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她需要推进契合实际的规划落地,同时引导新业态的兴起。最初,她和同事费了好大的劲儿,劝说原本从事渔业的村民转型做农家乐。

后来,村里的农家乐生意渐渐好了起来,村子里出现了一批特殊的“访客”。那是一些年轻人,他们既是游客,也是前来考察的创业者。

沈哲婷率领的招商团队,起初的工作开展得很困难,他们似乎没有太多拿得出手的物业空间。招商团队曾经打算接洽设计团队,对整片街区统一设计,实现创业者的“拎包入住”。

但沈哲婷很快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她发现那些年轻人都很有想法,对室内装修设计有自己的见解。他们索性拉着招商对象参观最原生态的“毛坯房”,从普通的民居到破旧的猪圈牛棚。

“政府应该退一退,不应该包办一切,是吧?”沈哲婷坐在一家猪圈改成的咖啡屋里说道。咖啡屋的窗外竹影婆娑,屋内民谣缭绕,已看不出往日痕迹。

后来的事实证明,沈哲婷的“退一退”理论成功了。滨湖六村组成的“太湖新溇港”如今游人如织,不仅那些骑机车的发烧友来了,周边村镇的游客也时常来喝杯咖啡,品尝太湖美食。

湖州吴兴区滨湖六村片区。(受访者供图)

湖州吴兴区滨湖六村片区。(受访者供图)

滨湖六村的成功,揭示了一个质朴的真理:其实新旧动能转换也没那么难,政府退一退,充分尊重市场主体的能动性和市场的需求,一切皆有可能。

在绿色转型的进程中,政府部门的招商行动还体现在针对大型企业的引导上。

在湖州,很多人听过埭溪镇“美妆小镇”的故事。同余村一样,那里曾经也是开山挖矿、尘土飞扬的地方。2006年,一名叫侯军的企业家经过此处,在灰霾的缝隙中瞥见这片土地的生态优势,“附近老虎潭水库的水质常年达到一类水标准,非常适合化妆品的生产。”这家企业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国产品牌珀莱雅。

彼时,埭溪镇还没有任何一家美妆企业。为加速企业落地,埭溪陆续关停矿山和机组,在修复生态、美化环境的同时盘活大量矿地,为工业平台的建设提供用地保障。珀莱雅的落户带动了上下游产业链的集聚,涵盖化妆品生产研发、包装设计、物流仓储、营销服务等企业的产业链逐渐成形。

2015年,趁着浙江省打造“特色小镇”的东风,“美妆小镇”扬帆起航。“现在全国有三大化妆品集聚区,一在上海美谷,一在广州白云美湾,一在埭溪美妆小镇。”埭溪镇相关负责人朱滨瑶说。

当新业态逐渐被放进好风景,当年轻创业者不断涌入,当大型企业牵动产业链上下游,湖州的经济引擎正获得一种可持续的动能。

另一个新业态被放进好风景的故事发生在德清。在位于湖州莫干山国家高新区的德清地理信息小镇里,写字楼鳞次栉比被安放在草木水榭之间,无人机、无人快递车在此穿梭,青年人才随处可见。很难想象,它在15年前还是一个城中村。

湖州德清县地理信息小镇。(受访者供图)

湖州德清县地理信息小镇。(受访者供图)

随着2022年联合国全球地理信息知识与创新中心的正式落户,四百余家地理信息相关企业以及莫干山地信实验室、地磁大科学装置等科技创新载体聚集于此,形成了涵盖数据获取、处理、应用、服务等完整产业链。

更被强调的是系统集成的治理思维。过去20年来,湖州市聚焦生态领域,先后制定12部地方性法规、发布130项地方标准、推出“生态身份证”应用场景、创设全国首个生态文明干部学院、首创“生态鼎”夺鼎机制,一体构建了立法、标准、体制、数智、文化生态文明制度体系。

同时,湖州高规格组建市县两级“生态委”“生态办”,实施市县乡村四级“河湖长制”,推动生态治理中心区县全覆盖,形成了“市县一体,全域联动”的工作格局。政府有为、市场有效、百姓有感的治理模式逐渐被建立了起来。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被认为是对立关系。环境库兹涅茨曲线假说,描述的是国民财富增长与环境质量呈倒U形的时间关系。在工业化的早期,伴随着经济的增长,各项污染指标不断提高,直至人均收入提升至较高水平,污染指标才会掉头向下。简单概括就是“先污染,后治理”。

南方周末获得的一份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报告显示,湖州已跨越“环境库兹涅茨曲线”拐点,进入高水平保护与高质量发展的互促阶段。

“最重要的是人啊!”

2021年的某个深夜,余村村委会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如何进一步打响余村的文旅品牌,推动余村的经济发展?参会者热情很高,一堆天马行空的点子被抛了出来:要把余村的品牌旗帜插上珠峰;余村要上春晚,让全国老百姓都看到……

最终,被留下来的主意只有一个:启动“余村合伙人”计划,对外招揽人才。后来,“余村合伙人”计划被改为“余村全球合伙人”计划,以显示村子放眼全世界的雄心。

“最重要的是人啊!”汪玉成回忆起当初的决议,“村子的发展不能只靠本地的村民,肯定要依靠优秀的国际化人才。”

举办数字游民公社的许崧,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到余村的。彼时,他的团队已在附近的溪龙村运营着一座数字游民公社,还没有在同一个县城运营另一座的计划。但当他被领到一处闲置空间,望见满眼的青山绿水和半建成的楼宇时,他内心深处蹦出一个声音——这是举办数字游民公社的理想场地。

于是,2023年的春季,一座国际化人才社区在余村落成。该社区被命名为“青来集”,取王安石“两山排闼送青来”之意。许崧团队运营的“DN余村公社”,渐渐成为“青来集”外来年轻人最多的地方。

湖州安吉县余村“青来集”。(新华社/图)

湖州安吉县余村“青来集”。(新华社/图)

得益于科技的进步和互联网的普及,全球已有近3500万名数字游民。他们一边通过互联网接入远程工作,一边享受着不同地理空间的风景。

在余村,被设置于草坪、阶梯、咖啡馆和农家院落的“大自然工位”,颇受数字游民的欢迎。随着上千名年轻的创意人才涌入,余村的面貌再次实现跃升。

这座小村落不仅仅是“退矿还景”的样本,还实现了创意产业的“无中生有”。在市场力量的作用下,以余村为核心统筹周边村镇“抱团式”发展的“大余村”,在无意中实现了生产空间的“腾笼换鸟”。

那是创意行业的“金丝雀”。当各行各业的年轻人在乡村集聚,乡村迸发出新的可能。在不大的村子里,设计师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文案和运营,相约着一起“接单”;懂电商运营的小团队试着帮助附近乡镇的村民售卖农产品,结果效果出奇的好,以至周围的村民纷至沓来;还有旅居的情侣将附近的天目山山路开发为骑行路线,为来自上海的骑行俱乐部提供“地接”服务。

这样好的青年,并非余村专享。距离湖州东站仅十来分钟车程的南浔区旧馆街道港廊古村里,一个“洄游青年”计划正在全力推进。

2024年12月,“95后”姑娘欧阳潇逸沿着刚开通的沪苏湖高铁来到此处,想为自己的植物染汉服工作室寻找理想的安置之所,一切好像都是刚刚好的样子。廊港古村几乎满足了她所有的期待,僻静而富有江南水乡韵味的环境,没有商业化气息,以及附近扎堆儿的摄影工作室和制衣工厂。

生态环境的美与产业基础的强,意外地在乡村融合。欧阳潇逸生于北京,求学于牛津大学,游历过国内外很多地方,但此时她最想待在眼前的古村落。

在摆满淘来的明清家具的住所里,她抚琴、聚会,将植物捣碎作为染料制作传统服饰,时间充盈得如屋后的涓涓细流。她时常打趣地呼喊上海的朋友:“得空来我的工作室坐坐。虹桥站到湖州东站只需要半个多小时,只需要再打十来块钱的车即到。这么近、那么美,周末到浙北。”

湖州南浔区旧馆街道港廊古村。(受访者供图)

湖州南浔区旧馆街道港廊古村。(受访者供图)

港廊古村不远处,有一座现代化的丝绸文化产业园。这里原来是3.2万平方米的空厂房,现在改造成了新的产业园区。过去分散在各地的真丝商户都集中到了这里,抱团发展。他们合作打造了集生产和销售为一体的“共富工坊”。这种集中发展的方式,让传统的丝绸产业形成了有活力的产业集群。

跟欧阳潇逸一样,许崧并没有乡土情结。他从小生活在杭州西湖边的闹市,完全没有关于乡村的记忆。他坦言,自己曾经是典型的城里人,认为大城市比小城市好,城市比农村好。

但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如洪流般汇入不同乡村,形成一个个熟人聚落时,他发现了一种新的城乡关系。熟人网络的信息交换效率是高效的,但以商品房为标志的城镇化,已将城市的熟人关系网络肢解。那些入乡不离城的年轻人,有望进入不同的乡村空间,构建高效率的熟人网络,从而推动创意的迸发。

“硅谷没有在洛杉矶,也没有在旧金山,硅谷在哪里?硅谷其实就在128公路的小乡镇。”许崧告诉南方周末,“有句话说,硅谷不提高创新的成功率,但它扩大了创新的分母。未来的中国乡村也应该是这样。”

这种创造是更高级的幸福。在“青来集”联合办公区的涂鸦墙上,有人提问:“上一次感到幸福是什么时候?”

有人回复:“现在。”

有人回复:“今天起床看到外面的大太阳。”

有人回复:“躺在草坪晒太阳。”

有人回复:“五月的第一天,与朋友晒着太阳聊天哦。”

最末一条留言:“在余村的每一天。”

编辑 毛帅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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