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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5月24日，在湖北武汉举行的2024-2025赛季亚足联女足俱乐部冠军联赛决赛中，中国武汉车谷江大队与澳大利亚墨尔本城队在常规时间和加时赛战成1比1，武汉车谷江大队通过点球大战以5比4获胜，夺得冠军 图/视觉中国
▲2025年5月24日，在湖北武汉举行的2024-2025赛季亚足联女足俱乐部冠军联赛决赛中，中国武汉车谷江大队与澳大利亚墨尔本城队在常规时间和加时赛战成1比1，武汉车谷江大队通过点球大战以5比4获胜，夺得冠军 图/视觉中国
武汉女足作为国内联赛五连冠的霸主，从亚冠小组赛惊险出线到淘汰赛连克强敌，最后逆转夺冠，展现了顽强的斗志，但也暴露出技战术上的短板。武汉女足的胜利虽振奋人心，但难掩中国女足存在的青训稀少、体教分离、技战术落后等问题。
北京时间5月24日，2024-2025赛季女足亚冠决赛在武汉体育中心体育场举行，武汉车谷江大女足主场迎战墨尔本城女足。第76分钟，墨尔本城女足率先打破僵局，武汉女足在伤停补时阶段扳平。加时赛双方互交白卷，武汉女足门将陈晨在点球大战中两次扑出点球，使得武汉女足最终以6:5的比分获胜，夺得2024-2025女足亚冠冠军，并获得2026年女足世俱杯资格。
这场比赛有着令人窒息的跌宕起伏：伤停补时阶段，一球落后的武汉女足仍未放弃，但在第93分钟，墨尔本城女足再度破门，将比分一度改写为2:0。所幸裁判随后吹罚进攻方犯规在先，宣布进球无效。第95分钟，武汉女足获得任意球机会，墨尔本城球员在禁区内手球犯规，裁判查看VAR视频后判罚点球，武汉女足依靠王霜的进球得以将比赛拖入加时。在最终的点球大战中，双方前三轮弹无虚发，可武汉女足在第四轮先行射失，对手拿到赛点。此时命运的天平再度眷顾武汉女足，对手在第五轮射失点球，双方重回同一起跑线。随后武汉女足在第六轮罚进点球，对手则在压力之下再度射失。
武汉女足永不放弃的拼搏精神当然是拿下比赛的关键，但无论是伤停补时阶段的“2:0到1:1”，还是对手在点球大战中的错失赛点，屡屡后来居上的武汉女足都可算是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这场比赛也是武汉女足本次亚冠征程的缩影，从不被看好到最终夺冠，这支球队的努力没有被辜负。
武汉女足：联赛霸主、亚洲之巅
上赛季，武汉女足实现了女超五连冠，但她们的亚冠之路相当艰难。在此前的小组赛中，球队一胜二负，排名小组第三，仅仅依靠与其他小组第三相比的积分和净胜球优势才勉强出线。可是在淘汰赛阶段，她们先是在四分之一决赛的客场点球大战中，淘汰小组赛阶段打进21球且无失球的夺冠大热门日本浦和红钻，然后在半决赛中淘汰越南胡志明市女足，杀入决赛。
一次次绝处逢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直以来的中国女足精神。在中国女足低迷的当下，它确实像一剂强心针。正如武汉女足主教练常卫魏所说：“非常不容易。”他认为夺冠的关键在于精神层面：“去日本（参加四分之一决赛）时，我跟大家说，这是一座高山，我们要把它翻过去。至于最后能不能翻越这座高山，我们的团结精神大家看到了。到最后可能是精神层面的东西要多于技战术层面。”
2001年成立的武汉江大女足，采用由学校、企业和足协联合主办的模式，是国内第一支由高校组建的女足俱乐部。2017年，武汉江大女足在中国女子足球甲级联赛中夺冠，冲超成功，也是第一支打入中国女足顶级联赛的学生军。
2020年，武汉江大女足夺得女超联赛冠军，此后四个赛季连续卫冕成功，实现联赛五连冠，成为中国女足联赛的绝对霸主。尤其是2023赛季，除了实现女超历史首次四连冠之外，武汉江大女足还创造了俱乐部历史上首次在单赛季内包揽女足锦标赛、足协杯和女超联赛三项冠军的“大满贯”纪录。
相较而言，武汉女足在国际赛场上面临的困难要大得多。从实力上来说，武汉女足在亚冠一众球队中并不占据优势。决赛对手墨尔本城女足此前获得4次澳女超总决赛冠军和3次常规赛冠军，上赛季联赛以16胜7平的不败战绩夺冠。
这也是中国女足球队与世界女足一次难得的交流机会，无论是此前浦和红钻女足的控球踢法，还是墨尔本城女足在决赛中展示的强悍冲击力，都为武汉女足带来了远远高出国内联赛的比赛质量，是非常宝贵的比赛经验。
平心而论，武汉女足摘得亚冠为球迷贡献了完美的体验，但从技战术打法来说，武汉女足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小组赛的一胜二负勉强出线，就暴露了武汉女足对国际赛事的不适应，面对对手的凶狠拼抢一度无所适从。从小组赛到决赛，武汉女足的渐入佳境本身也是一个适应过程。与浦和红钻女足的四分之一决赛中，武汉女足在常规比赛时间里让对手掌握71%的控球率和23次射门却颗粒无收。这场比赛的关键在于准备工作，常卫魏特意训练了五后卫战术，而且制定了全队全力防守、针对性盯防的打法。这当然是务实之举，常卫魏坦言武汉女足与对手存在实力差距，因此不惜场面难看，坚决死守。此举收到了奇效，但它未必是一场可以复制的比赛。
近年来，中国女足的整体滑坡，很大程度上被归咎于与世界女足发展的脱节，空有精神却没有技战术支撑。武汉女足能认清自身的实力差距，并通过临场应变和拼搏精神获胜，当然值得赞赏。但从长期来说，作为国内联赛的代表球队，武汉女足还是应该利用这次亚冠乃至明年世俱杯的宝贵经验，吸收世界女足运动的新思路来增强自身实力。
▲2025年5月24日，武汉车谷江大队球员王霜在比赛中主罚点球 图/新华社
▲2025年5月24日，武汉车谷江大队球员王霜在比赛中主罚点球 图/新华社
低迷的中国女足能否提振信心？
武汉女足问鼎亚冠，是中国女足近年来难得的亮点。
就在今年2月，中国女足曾遭遇尴尬。当时中国女足远赴西班牙拉练，与加拿大女足、墨西哥女足以及中国台北女足参加了皮纳塔尔杯。
在首轮逼平强大的加拿大女足、次轮大胜中国台北女足后，中国女足在末轮面对墨西哥女足。此前25年间，双方共交锋八次，中国女足五胜三平保持不败。但仅仅半场比赛，胜负已无悬念，中国女足不但以0:2落后，在场面上也被全面压制，控球率仅为13%，比赛沦为一边倒的半场攻防演练。
今年4月，以深圳二零二八队“代班”的U16女足二队在法国蒙太古杯表现出色，憾负日本队夺得亚军，一度令社交媒体发出“女足复兴”的呼声。但短短两周后，以一队名义出战的U16大区选拔队就在欧足联发展杯上以0:5惨败于俄罗斯同龄梯队，在技战术打法上也全面落后。比赛第87分钟，大比分落后的中国球员依然选择在后场倒脚拖延时间，结果被俄罗斯队断球后再度进球。这种完全落后的技战术打法，堪称中国女足青训的尴尬注脚。
惨败的背后是国内女足青训的极度萎缩。资料显示，国内U16女足注册球员仅有1872人，其中63%集中在三个省份，而且包括了五花八门的足球学校，选材面极其狭窄，对手俄罗斯队的球员则全部来自职业俱乐部青训体系。而且俄罗斯在女足青训方面也不算出色，日本女足青少年球员的注册人数突破5万人，英格兰则建立了完整的U10-U19联赛。
在训练层面，俄罗斯队的球员每周会接受四次战术分析课，国内女足青训则停留在重复体能训练层面。有人慨叹，“这种体工队模式培养出的球员，面对现代足球的高位逼抢时，就像拿着算盘对抗计算机。”
从长远来看，旧的体教分离模式更是对女足运动的巨大伤害，只会导致踢球的孩子越来越少。此前在法国蒙太古杯表现出色的深圳二零二八队，在业内人士看来同样充满隐忧，因为这是一支全年封闭集训达到280天的球队，球员全体停学。它实际上是举全省之力、针对全运会打造的队伍，牺牲的是球员的基础教育，换取全运会的短期成绩。对于如今的家长来说，若非别无出路，很难接受体教分离的模式，因为早早就放弃了文化课，这意味着孩子一旦踢不出名堂，在社会上将举步维艰，一辈子可能都被耽误。
以这次亚冠决赛为例，武汉女足首发阵容平均年龄达到29岁，对手墨尔本城女足的首发平均年龄则仅为23岁。中国女足已经频频吃到后继乏人的苦头，各俱乐部同样要面对这个难题。
体教融合、力抓青训、科学训练，这些都是世界女足的发展方向，但中国女足在很多方面都“反其道而行之”。这次武汉女足问鼎亚冠，许多人还是第一时间将“女足精神”挂在嘴边，将之视为“吃苦耐劳”的胜利，这样的观念显然是落后的。
世界女足的发展，早已过了“仅靠拼搏精神就能走向胜利”的年代。在全世界都不太重视女足的时代，中国女足可以通过刻苦训练和拼搏精神捍卫自己的荣光。在女足职业化高歌猛进的当下，各大足球强国纷纷对女足注入男足化、市场化模式，以男足职业联赛和职业俱乐部的成熟运作经验来经营女足联赛，使得中国女足的过往优势完全丧失。中国女足在20世纪90年代拿到奥运会和世界杯亚军时，队伍中有50%甚至60%的球员都是业余球员，如今，职业球员的占比早已超过90%。
目前女超联赛的赛制仍不规范，经常更改比赛时间，给国家队和其他赛事让路也是常事，这使得女足仍缺乏健康发展的土壤。同时，轻视足球规律和科学也使得中国女足面临困境。中国青训教练仍停留在“长传冲吊还是地面渗透”的老掉牙选择题上，但欧美和日本女足的青训早已变了样子。比如英格兰U16女足的日常训练包含虚拟现实战术模拟，德国梯队用运动传感器监测球员的空间感知能力，中国女足青训队伍则往往连基本视频分析设备都未配齐。
几十年来，中国女足曾经给中国球迷带来许多惊喜和荣耀。然而往往只有出成绩时，才会得到“临时球迷”的几日关注，甚至仅仅成为用来嘲笑男足的工具。成绩和荣誉从未真的变成动力，推动全面的女足热潮和职业化进程。无论决策者还是“临时球迷”，往往急功近利，忽视世界足球的发展规律。相比之下，日本用三十年时间完成校园足球体系改革，德国耗费十几年搭建女足职业联赛，似乎都成了无法借鉴的他山之石。
这次武汉女足问鼎亚冠，会带来例外吗？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 / 南方人物周刊特约撰稿 叶克飞
编辑 / 陈雅峰 rwzkcyf@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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