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古城商户“强制彻夜亮灯”：发展文旅不能舍本逐末

▲（视觉中国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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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显示当下各地发展文旅经济时出现了一些“用力过猛”的现象。如果“花式宠客”已经到了涉嫌侵犯公民权利、损害商户合法利益的地步，那么就无异于舍本逐末，有违发展文旅经济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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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兢

责任编辑｜陈斌

2025年2月7日凌晨，山西大同市平城区古城街道发布致歉信，称因该街道工作方法失当，引起“破门亮灯”网上热议，向广大社会各界朋友表示诚挚的歉意。致歉信称，此次“破门亮灯”事件表面上是由于沟通不畅、造成误会、引发舆情，实质上反映出该街道在工作过程中存在思想上急于求成、方法上简单粗暴、服务意识淡薄等问题。

据极目新闻、大风新闻报道，2025年2月4日，山西大同古城一家商户老板岳先生发视频表示，因店铺未按要求开灯，多名工作人员撬锁进店将灯打开。监控视频显示，夜晚有多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与消防员撬开门锁，进去打开灯之后离开，再将店门锁上。当事人与其他老板还表示，春节前他们已收到“亮化工程”的亮灯相关通知。

这则“强制彻夜亮灯”的新闻在网络引发热议，有网友笑称这是“州官要求百姓必须点灯”。报道细节也显示，平城区古城街道办事处鼓楼社区春节前下发的《古城亮化倡议书》（以下简称《倡议书》）要求，“为了营造欢乐、祥和、喜庆的节日氛围”，要求商户在春节期间“每晚18点到次日凌晨6点”的“亮灯时间段”将商铺内外的各个光源点亮。事件发酵之后，当地相关部门工作人员先后回应称“不合适”“相关部门正在处理”“此事目前正在处理中”。

此事首先应当辨析的，是当地工作人员此举的性质。报道细节显示，此次“亮化工程”经历了从倡议到强制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大同古城区域已有97%的商户配合亮灯，当事人岳先生与另一名商户属于剩下“不配合的3%”。同时，这次“强制亮灯行动”属于“迎合上面的意思”“做好鼓楼东街的亮化工作”。那么应追问的是，此次的“亮化工程”究竟是谁倡议的？又是谁最终决策“强制亮灯”？

当事人岳先生已经经营这家商铺几年时间，除非违反了法律法规，否则他就依法享有完全的自主经营权，有权自主设计立面、招牌与亮灯。既然春节之前下发的是《倡议书》，那么商户可以自主决定是否“配合”，自行承担电费“亮灯”乃至自发彻夜营业以响应倡议。然而在现实中，工作人员的行为让这个“亮化工程”变成了“强制开灯”，事件性质就应依照“法律意义上的征用”来理解与解释。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245条规定，“被征用的不动产或者动产使用后，应当返还被征用人”。造成毁损、灭失的，也应当给予补偿。因此，当事人岳先生的门锁损坏与电费支出，是当地相关部门在处理事件后续时应当补偿的。否则的话，工作人员的行为就是有违依法行政原则，涉嫌违反《城市管理执法办法》的同时，也有侵犯公民财产权之嫌，相关部门应调查事件全貌，还当事商户们一个公道。

顺着这个思路，当地工作人员推动此次“亮化工程”的深层动机与政策目的，也就值得继续讨论了。

众所周知，近年来全国大行文旅经济之风，各地政府为了发展文旅经济各显神通。结合此次大同当地相关部门的《倡议书》，不难想见其“为了营造欢乐、祥和、喜庆的节日氛围”这番措辞的背后，是对城市形象与文旅品牌的追求，这也从当地物业工作人员回应中的那句“是全市统一的，为了给游客更好的体验”可见一斑。

《大同日报》2024年3月4日的报道显示，大同古城在2024年春节期间吸引了40万游客。考虑到2024年大同古城乃至大同全市文旅经济的火热，当地自然希望在2025年延续这一良好势头。对比去年的“本地车错峰出行倡议”，今年的“亮灯倡议”亦有相当大概率是为了更好地展示古城风貌。因此，“亮化工程”的本意大概率也是为了装点古城的门面，营造“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乃至“不夜城”的景象，属于“花式宠客”的一种。但既然“倡议”已经演化为“强制”，这种“文旅倡议”就值得审视。

如果只是为了满足“自上而下”的考核指标或是官员的政绩需求的话，那么显然就偏离了初衷。“发展文旅经济”要回答“为何发展”与“为谁发展”的问题，这既牵涉依法行政的程序性问题，也是一个“谁受益”的实质问题。

城市是市民组成的，全体市民是城市的创建者，也应当享受城市繁荣文明的成果。古城商铺的“亮化工程”如果真的有助于“点亮形象”，为本地带来更丰厚的旅游收入的话，那么官方层面的提倡就足以吸引商户配合。而“亮化工程”是否真的有助于推广文旅，也应该交给商户与游客来决定，让市场自动给出答案。其实97%的“配合率”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大同古城恐怕也不会因为3%不亮就失色了。

总之，此事显示当下各地发展文旅经济时出现了一些“用力过猛”的现象。如果“花式宠客”已经到了涉嫌侵犯公民权利、损害商户合法利益的地步，那么就无异于舍本逐末，有违发展文旅经济的初衷。当地在后续处理中应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补偿商户合法权益的损失，同时重新思考类似“花式宠客”政策的合理性与必要性，更好地让全体市民与外地游客共享文旅经济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