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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1日晚，第27届上海国际电影节迎来闭幕时刻。粤产电影《夏坠》剧组的主创们一起走上红毯时，内心不只有雀跃，或许还有着淡淡的不舍。
从得知影片入选本届上影节金爵奖亚洲新人单元那一刻起，这趟旅程就注定是梦幻、别开生面的。
“对文艺片而言，上影节已经是国内最好的平台了。当时知道能来上影节，我们觉得很开心，也很幸运。”制片人林博宇说。
这部“成长”于广东深圳的文艺电影，是如何得到上影节的青睐的？其创作背后又有着哪些有趣、动人的故事？在上影节期间，《夏坠》导演史任飞、制片人林博宇及主演崔鐘予、周楷宸接受南方+记者专访，分享了影片拍摄幕后，以及本次上影节之旅的难忘点滴。
主创：“文艺片也可以贴近社会现实”
正如《夏坠》片名所示，故事的一切都起源于一场发生在夏日的高空坠物意外：高考在即，优等生李知知意外碰落了阳台上的烟灰缸，坠物砸中了楼下玩耍的女孩。面对家人的殷切期待，李知知选择了隐瞒真相。孰料，父母却早已知情。一家人在彼此的隐瞒中，又努力地想要完成对彼此的救赎，从而做出了不少荒唐的举动。
影片并不着重于描写案件真相揭露的过程，而是以一场看似偶然的坠物事件为切入点，揭示当代家庭与青春成长的痛点。作为《夏坠》的编剧兼导演，史任飞认为，尽管这是一部文艺片，但很多的情节，包括每个人物的内心状态，其实都非常贴近当下的社会现实。
就像片中的李知知一样，史任飞曾经也是父母和外人眼中的“好学生”，从小到大都很听爸爸妈妈的话，在学校的成绩也不错。尽管高考遭遇了一点小挫折，但她依然希望按照“既定的程序”去走自己的人生路。
“然后我就发现人生好像有一个阶段突然很迷茫了，以前大家会告诉我，‘按照这个既定的程序去做，你就会成功，你就会快乐’，但事实上并没有达到这种状态。我感觉生活有点失去方向了，就想寻找这个问题的源头。”
史任飞面临的人生困惑，可能很多人都曾有过。是听从大人的规劝，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还是“逃离”既定的轨迹，去寻找新的人生方向？抑或是，在两者之间能否找到一种较好的平衡？
在思考、叩问的过程中，有一天，史任飞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碰掉了一个烟灰缸，砸到了人。”
从医学角度来讲，这个噩梦应该是压力太大的表现，史任飞却没有轻易将它抛诸脑后，而是把它变成了一个故事的开头。自此，她开始了自己第一部长片的剧本创作。而那场噩梦里自己的想法，持续萦绕在史任飞心头——当知道烟灰缸砸到人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对生命的忏悔，而是对前途毁灭的恐惧。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念头？在创作《夏坠》的过程里，史任飞也一直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故事里，史任飞试图从各个角度去剖析李知知内心迷茫、逃避的成因。在她看来，这种迷茫与逃避在很多人的人生里都出现过。
影片中的故事更有戏剧性和冲突性，比如女主角李知知是在“撞破”父亲出轨时才失手碰落了烟灰缸。面对高考倒计时，全家以“集体缄默”为李知知编织保护网，每个人都在假装无事发生。
“我觉得这是社会环境上的压力，对于单一评判体系的压力。不仅是李知知，还有她的父母，这个家庭里的每个人都是被困住的。”
史任飞说，她想通过揭示当代家庭伦理、青春成长与道德困境的多重张力，传递出“不被束缚”的价值观。她也希望大家能不被某个单一评判体系束缚，因为“人生没有标准答案”。
2022年底，《夏坠》在深圳开机拍摄。选择深圳作为拍摄地，不仅因为深圳是制片人林博宇的老家，也因为深圳独特的城市气质。
“深圳是现代化城市的代表，是很适合这个故事发展的地方。因为深圳靠海，我们在剧本里也加入了一些海的场景。”片中李知知和钱声在海水中无声拥抱的场景，也成为观众印象最深刻的场景之一。
而在深圳拍摄时，当地许多部门对剧组的大力支持和协调服务，都让史任飞感受到了深圳对青年电影人的温暖扶持。
作为《夏坠》的制片人，同时也是史任飞的丈夫，林博宇十分支持妻子的想法：“我们并不只是为了做电影而去做电影，做电影也是在寻找一个表达的出口。当我们到了一个人生阶段时，会对人的本质产生一些思考。这部影片其实也是结合了我们当下的经历，还有整个社会的变化，她想讲的东西也是我们共同认可的，所以我们就用现有的条件去把它做出来。”
影片在上影节首映后，很多观众对故事的内核和剧情细节展开讨论，尽管评价褒贬不一，其中也不乏争议，但史任飞觉得这些讨论是非常有意义的：
“如果这个电影能够引起讨论，促进大家去思考一件事情，它本身就是非常有价值的。不一定要一直给观众呈现很有力量感的东西，其实有些脆弱，有些悲伤，也是很值得被看见的。”
主演：“这是一段新奇、梦幻的旅程”
因一个梦而萌生首部长片创作灵感的新人女导演，与爱人并肩追寻电影梦的制片人，从未受过专业表演训练却成为女主角的素人女孩，进入演艺圈多年却格外慢热的青年男演员——
当这四个各有故事的人进入同一个团队，似乎就注定了《夏坠》这部影片的不平凡。
饰演女主角李知知的崔鐘予，拍摄影片时还是个16岁的高中生，此前也没受过专业的表演训练。这次上影节开幕前，她刚刚参加了高考。
“别的同学毕业旅行都是去玩，我的毕业旅行是参加上海国际电影节。”崔鐘予笑着告诉南方+记者，“非常新奇和激动，有一瞬间也会觉得很梦幻——我居然也能带着自己的作品来参加上影节。”
回忆起与《夏坠》的缘分，崔鐘予也觉得十分奇妙。“我平时就很喜欢看电影相关的公众号，有一天正好在一个比较有名的电影公号上看到了咱们的组训，看到那个角色的人物小传时，我不知道从哪来的一种坚定，这个角色一定要是我的。”
为了争取角色，崔鐘予给导演写了2000字的小作文，阐释自己和角色的契合度以及对人物的感触，包括自己的个人成长经历。“导演看到我的小作文和视频以后给我发了一句话，‘我们感觉你不是像这个角色，你就是这个角色’，所以就是很有缘分。”
虽然没有影视拍摄经验，但崔鐘予曾参加过《超脑少年团》《一站到底·青创纪》《中国诗词大会》等节目的录制，对镜头不算陌生。然而真正进入电影拍摄，压力依然排山倒海而来，“拍电影不像之前拍节目，它可能要求整个拍摄周期你都要沉浸在这个角色里面”。
崔鐘予试拍的第一场戏，就是李知知碰掉烟灰缸之后一连串的反应，第一次拍戏的紧张，以及与现场团队调度的磨合，让这场戏反反复复拍了很多遍，“那一天开始就好像把我拍崩溃了”。但也得益于这令人“崩溃”的拍摄初体验，崔鐘予才感觉与李知知这个人物融为一体了，李知知的迷茫、纠结、胆怯、逃避，崔鐘予都感同身受。
“自从我把自己剥离出来，我就不需要再在开拍之前做很多的酝酿，因为那段时间的我本身就是李知知这个角色了。”
与敢于自荐、对初次表演充满期待的崔鐘予不同，在片中扮演暗恋李知知的男同学钱声一角的周楷宸自认很慢热，在接触到《夏坠》的剧本之前，他已经参演过一些影视作品，还在2021年入选过电影频道“星辰大海青年演员优选计划”，积累了一定的表演经验，却还是对自己不太自信。
“经纪人给我看剧本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不太合适，那个角色的年龄要求是17—23岁，但我当时已经28岁了，我觉得应该试不上。后来还是跟导演、制片人在北京见了一面，在茶室试了一段戏，当时我信念感不是很足，因为我已经远离高中时代了，也很久没演高中生这样的角色。本来以为选不上了，但半个月之后居然通知我，面试通过了，准备去深圳拍摄吧。”
成功拿下角色的惊喜并没有让周楷宸放下心头的大石。“在之前的一些拍摄经历中，我有过迷茫，也不太敢主动为自己争取机会。”在正式开拍前，周楷宸对钱声这个角色的塑造还有点拿不准，但后来，导演史任飞给予他的信任和发挥空间，让他对自己逐渐有了信心。
让周楷宸印象最深的是钱声在小区的空游泳池里安慰李知知那场戏。那场戏似乎也有着特别的因缘——本来剧本里设定的是下雨天，但当天的天气其实不太像会下雨，在现场准备用水管“人工降雨”时，自然的雨水却从天上“哗啦”一声降了下来。
而那场戏中，钱声用手电筒照射矿泉水瓶，光透过瓶中的水折射到李知知脸上，形成梦幻的光影，也是史任飞鼓励周楷宸自由发挥得来的“神来之笔”。“很多类似的小细节，可能都是导演给我们空间，让我们释放出来的一些灵光一闪的东西。”
“导演其实是个特别感性的‘小女孩’。” 崔鐘予回想起片中她和父亲、母亲和父亲的现任妻子四人在家中冲突的戏份拍摄时，每个演员都必须为这场重场戏付出强烈的情绪和能量，偏偏现场的调度又有一些小磕绊，当时史任飞的状态也感染到作为演员的她，“那天晚上导演说要不要再来一条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崩溃了，因为真的拍不下去了，每个人都像跑接力赛一样，非常累。当时导演压力也非常大，她一下子就哭了，然后我们几个就在沙发上哭成一团。那一瞬间，其实感觉心被戳中了。虽然导演有着很感性的一面，但她也有着作为导演的成熟，我也很期待她以后能成为一个大导演”。
尽管《夏坠》最终未能在亚洲新人单元中获奖，但主创们在电影节期间与其他创作者、观众的深入交流，都会成为各自记忆中珍藏多年的瑰宝——
因为当大家为了完成一个好作品齐心协力奋斗时，无论这趟旅程的结果如何，整个过程对每个人而言都是意义非凡的。
史任飞向记者透露，她正在筹备自己的长片“春夏秋冬四部曲”，将以《夏坠》为起点，从女性视角做持续的创作输出。林博宇则表示，他和史任飞会继续扎根广东，用影像记录这片土地的时代记忆和情感脉络。即将开始大学生活的崔鐘予虽然并不打算将演员作为自己的主业，但也不排斥去尝试新的表演机会。周楷宸则将带着自己在《夏坠》中收获的表演经验和思考，继续挑战更多类型的角色。
而这份关于夏天的感动，也将伴随他们走得更远。
采写：南方+记者 张思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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