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荣广场》：告别青春，通向传奇

●杨茜婷（暨南大学在读学生）

广东以外许多省份的人对于广东的文化印象往往是模糊的，一提到广东，第一个想到的也许就是“东西南北中，发财在广东”，广东也常被认为是“文化荒漠”。人们对一个城市的印象往往会受到其文化的影响，然而在广州，除了广州塔这样的地标性建筑，关于城市和文化的故事却很少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虚荣广场》中的故事发生在广州，来自西安的周扬坐上火车来到广州，在这里追求理想和爱情，收获了一群真挚的朋友，虽然几经挫折，但也在广州画下了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故事为我们描绘的是一幅关于千禧年代的广州的画卷，从回忆出发的叙事让故事中的场景像是蒙上了千禧年代的胶片机的色调，暖色调的照片似乎有些失真，但却是过去最好的证明。

《虚荣广场》。

《虚荣广场》。

书中的东山口、杨箕村、珠江新城都是广州人耳熟能详的地名，但《虚荣广场》中的广州，却让人感到了些许陌生。广州的“零零后”印象里的杨箕村是现代化的高楼，完全不是《虚荣广场》中描写的破败。书中的广州连接起了十几年前的广州和现在的广州，那些有关时代和城市的记忆与上一辈的讲述相互印证，为我们填补广州印象中的未知和空白。但最让人感到陌生的却是这些生活中的地名变成一个个方正的铅字，出现在一本书里，也意味着这个故事发生在广州城里。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从来没有认为广州是可以被书写的，但《虚荣广场》告诉我们，广州不仅仅可以生活，它也可以有故事，可以是青春的传奇发生的舞台。我们总会觉得广州没有深厚的历史底蕴和文化背景，但其实反过来应该说，无论是文化还是历史都不会成为这个城市的枷锁，自由和包容成为它的代名词，一个个关于青春的故事和传奇在这里展开。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故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城市。显然《虚荣广场》是一个告别青春的故事，它在怀念当年的热血和梦想。书中的周扬坐上南下的火车来到广州，从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逐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他总是说，“他们有钱，但我有朋友”。无疑是他遇见的这些人这些事让他变化和成长，友情让他变得强大，朋友让他所向披靡。这是一个关于青春叙事的传奇。之所以是传奇，不是因为其叙事有多么宏大，也不是因为故事背景有多么与众不同。它的传奇性正是在于，它的故事是一群普通的年轻人，在一座充满蓬勃生机的城市里，用青春的野性书写出来的。

《虚荣广场》是告别青春，与蒲荔子（李傻傻）曾经享誉文坛的作品《红×》比较起来，有很不一样的特点。《虚荣广场》中向我们呈现出的青春不是伤痕和疼痛，不是虚无和空缺，而是一种带有厚重质感的青春。在《红×》中，主角沈生铁精神空虚、迷茫，他旷课、划玻璃、被学校开除，他经历着一场精神上和肉体上的双重流浪。他在被开除后无处可去，在迷茫中终日无所事事，精神上的荒芜让他追求肉体的刺激，意识深处的空虚让他变成一个孤独的游魂。《红×》中呈现出的是八十年代作家笔下最为典型的青春叙事，虚无感是书中人物的最突出的状态，这样的青春叙事往往有关性爱和伤痕，充满了飘忽感，像空中随时会断线的风筝。

但在《虚荣广场》中的青春叙事颠覆了以往的模式，表现出与其他作品中的青春叙事不一样的样态——这样的青春是厚重的，是与周扬他们脚下的广州的土地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这首先是由于故事叙述上的巧妙安排——这本书采用了倒叙的方法，从周扬中年时期收到一封神秘的邀请函写起，由此周扬踏上了寻找过往的路。周扬的回忆里留下来的主要脉络构成了这个故事，作为一个中年人去回忆往昔，叙述中难免带上一种已知后事的无奈和忧郁，让这个故事中呈现的青春不似一般作品中的虚无，而是一种沉重的唏嘘。其次，这个故事的主题是关于追求和梦想的，无论是周扬对爱情的追寻，还是他和张伟作为青年一辈在社会中不断碰壁又一次次尝试，都让故事带着热血的青春底色。就像书中说的那样，“人不是水果，不会因为时间自动成熟，而必须经历捶打”。它不仅仅是一段回忆的再现，更是对一座城市的记忆的再现，是对这个城市的理想主义精神的致敬，每一位读者都能从中感受到那份跨越时光的青春力量和蓬勃活力。最后，在情节的呈现中也体现出这一种青春的厚重感，文中的主人公不是一帆风顺，也不是饱受挫折，而是在失败后成长，在碰壁后学会社会的道理。书中的周扬在火车站被骗，初到广州就获得了一身伤痕，在爱情中犹豫和纠结。不仅仅是他，所有书中的人都在努力生活，努力在这个城市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像广州的花一样，喧闹拥挤，每朵花都想爬在另一朵之上。”

虽然是青春叙事，但故事并不是只聚焦在青春，城与人的关系同样也为故事增添了厚重感。我们可以在书中看到一个城市里普通人的真实生活，看到底层的生活百态，看到城市的变迁和人物命运的沉浮。在这座虚荣广场里，欲望和纯粹交织在一起，梦想和金钱发生碰撞，一个个人如同碰撞机中的粒子，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却在现实中碰得头破血流。就像书中最后说的那样：“我们每个人都这么顽固，以为可以拯救别人，做着对的事，却种了恶，坏了事。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太爱自己了，认为自己的付出干净而珍贵，却不知道那些只是我们的虚荣。”故事呈现给我们的不是一个美好的童话，而是一群人的理想和青春遇到现实的社会之后的化学反应，是虚荣的人性和生活中的欲望。书中的他们试图用自己的青春去书写自己的故事，虽然这个故事几经挫折，又不曾迎来一个美好圆满的结局，但在书写的过程中已然成就了一个关于青春、关于生活的传奇。

一座城会让传奇的故事发生，一个故事也会赋予一座城市传奇的色彩。《虚荣广场》中的一群人在广州这个开放、自由的城市里谱写的故事，为广州的精神内核注入了青春和野性的力量。也许正是无数个这样的故事在广州发生，才让广州充满蓬勃生机。什么是广州？正是一个又一个关于理想的故事构成了一个多元的、复杂的、生长的广州。也许在角落处有阴暗和痛苦，但是它们会向着明亮的地方开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