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阅读把每一个孩子带向诗与远方——许昌良对话记者

许昌良

    广州市华侨外国语学校书记。广东省教育督学，广州市教育家培养对象，广东省名校长工作室主持人，广州市越秀区首批教育名家；教育部首批“国培”专家；江苏省特级教师、教授级中学高级教师（三级），江苏省人民教育家培养工程培养对象，江苏省“333”高层次人才培养对象。全国科研型校长，中国长三角最具影响力校长。华南师范大学、广州大学、广州第二师范学院兼职教授。

问答一

    记者：许书记好，您是一位专家型书记，一般来说，学校领导首先是关注学生成绩，认为学生考得好才说明学校领导做得好，据我所知您却特别关注学生阅读，您能介绍一下这背后的考量吗？

    许昌良：这些年，全民阅读受到各方广泛关注，书香校园、整本书阅读、亲子阅读等诸多词汇高频出现。全民阅读被写进党的二十大报告，连续十年写进政府工作报告。2022年全国阅读大会的召开，2023年初教育部发出阅读动员令，更是将阅读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我认为这些举措绝非偶然，而是对教育本质的复归。阅读具有关乎生命的母题意义，一个人倾其一生找到了生命的意义，他的生命才可以超出自我，得到无限的延续和扩展，才会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园”，得以安身立命。对此，我坚定地认为，阅读是关于爱、信心、希望与美的事业。基于这样理解，我就有了执着地推动阅读的信心与动力。至于考试成绩，与阅读其实并不对立，一所好学校一定要有好成绩。阅读本身就是一个重要的学习策略，是一种特别而又有趣的学习，坚持阅读会极大地提高学习力，书中古今中外那些优秀的人物会与学生积极对话，阅读是给人信心与力量的，会激励学生积极进取。

问答二

    记者：作为一位专业的教育工作者，一位阅读研究的专家，您给我们谈谈阅读到底有什么作用吧。

    许昌良：好的。我们首先来看看历史。中国人自古就崇尚阅读，人们认为，阅读益智明理、陶冶情操。文武周公、孔子提倡学术、诗书、礼乐，促进了文化繁荣并改变了社会风气。苏秦悬梁刺股、匡衡凿壁偷光、祖莹藏火苦读、曹雪芹广涉书海。数千年的阅读与创作，便有了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等强大的民族文化的伟力。读地理名胜，似遨游天下；读历史典故，似与古人倾心神交；爱文学，春花秋月，情境义理，妙味无穷；有的人喜欢理工，一个细胞，一粒分子，也可以从中找到另一番天地。

    再回到今天，基础教育面对优质均衡发展的时代召唤，学校优质发展的“密码”是什么？路径在哪里？抓手是什么？这些是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随着阅读与实践的深入，我欣喜地发现，阅读是一种“母教育”，在培养有理想、有本领、有担当的时代新人中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是培根铸魂、启智增慧的重要路径。对阅读的积极关注与深度开掘才能称得上“整全的教育”。

问答三

    记者：既然阅读自古以来就那么重要，可是今天许多人还是不爱阅读，据说我们国家全民阅读水平远远低于世界发达国家，您说说这是为什么呢？

    许昌良：阅读是一种古老的生活与认知方式，也是一种生命方式，更是现代人的生活方式。但随着科技革命的狂飙猛进，“屏读”化、碎片化、低幼化、鸡汤化的阅读现象让人忧心忡忡。当高度发达的信息技术、快节奏社会生活方式与教育应试相遇，阅读受到了巨大的挑战，也受到相当程度的误解。伴随着世界范围内对素养教育的追寻，各国都更加关注文化的觉醒与自信，人们开始重新认识与解读阅读的时代价值——掀起全民阅读浪潮；捡拾阅读的教育学价值——新的课程标准前所未有地重视阅读，以语文为代表的人文学科几乎都以阅读为逻辑线索。站在今天看未来，阅读的确（特别是纸质阅读）是不能被忽略的，也是不能被替代的——特别是被刷题所替代。从某种程度上讲，阅读是在尘世中寻找生命意义，阅读是性灵的扎根与精神的守望，是灵魂的洗刷与救赎，阅读是一种生活乃至生命的方式。

问答四

    记者：听说您在广州市华侨外国语学校提出“共生阅读”，什么是“共生阅读”？为什么要倡导？

    许昌良：正如我前面所说，尤其是对青少年来说，阅读具有无与伦比的价值。他们的阅读需要环境熏染默化，需要“点燃”“引爆”，因为青少年与父母、教师是一种十分密切的关系性存在，需要师生家长之间的相互成全，他们之间是一种美好的“共生”关系。进入21世纪以来，“共生”作为一种哲学思潮受到人类极大的关注。“共生”的概念在不同的学科中有着不同的理解和应用。德国植物病理学家和真菌学家德贝里（Anton de Bary）在1879年借用希腊语“一起生活”（symbiosis）一词，首次定义了“共生”的概念，他发现这些真菌和植物之间存在一种互惠关系，即两者彼此受益。例如，某些真菌能够帮助植物吸收土壤中的养分，而植物则为真菌提供糖分和其他营养物质。

    从社会科学的领域来看，“共生”也定义了个体和社会的关系。人类的个体需要依赖社会来获得资源、知识和保护，而社会需要个体的贡献来维持其运转。受共生理念的启迪，教育不能只依赖学校教育或者家庭教育单方面的影响，每一方面的教育力都是有限的，而应当看到教育的全局性关系。教育是具有普遍联系关系的统一整体，须关注自身、外部环境、教育主体以及教育客体的不同关系特征并不断进行调整，促进其和谐共存，服务于“使个体成人”的教育目的。基于此理解，我逐渐萌生了“共生阅读”的教育主张。

    我们对共生阅读的定义是，在当代共生主义思想引领下，通过“阅读共同体”这一学习型组织，创生乐于阅读、善于阅读、全民阅读的“阅读文化”，运用教师与学生、个体与群体、线上与线下、同辈与亲子等多元主体“阅读方式”，基于课程与课外、纸质与电子、生活与学习、社会与学校等多元化“阅读素材”，借助以优化阅读素养为目的的数字化智能阅读评价，构建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的阅读生态系统，形成“五阅”育人机制，促进阅读共同体的成长与发展，进而实现校家社协同育人目标。

    从社会关系视角看，作为基本学习力的阅读连接着教师、学生、家长，学校的阅读也联系着家庭、社区、社会，诸多方面相互交织，共同发挥着影响，这必然是一个教育的生态圈。当这个生态圈中的所有人都能自由共在、彼此关照、相互依存，互助共进时，便实现了他们从“主体性”到“主体间性”——共生关系，阅读促进所有人的成长变化就成为可能。如此，通过阅读这种最廉价、最方便、最实用的方式，便达到了改进关系、多方受益的目标。因此，这里的“共生”既是“自为”，也是“他为”；既是“自在”，也是“共在”；既是“手段”，也是“目的”；既是“过程”，也是“结果”。这一新的“教育生态位”构建，无疑具有社会正向与进步的意义。

问答五

    记者：许书记，您认为阅读对当前国家提出的“双减”有什么意义？您所说的共生不仅限于校园，关键还和家长、社会相连接，推动家庭阅读，影响社会阅读，你们是如何规划的？又是如何做的？

    许昌良：“双减”政策是国家战略，是实现伟大中国梦的战略举措，必须站在民族伟大复兴的高度加以认识，自觉实践。面对实际，教师与家长的思想转化当然是困难的，接受共生阅读的思想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双减”政策落地不久，我校便认为这是实现学校转型发展的难得机遇，学校将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办、国办以及教育部出台的相关政策进行编印并组织教师认真学习，提高教师的政策水平。组织学习研讨苏霍姆林斯基关于阅读促进学生智力发展的系列思想，提高教师的理论水平。通过学习“开化”教师思想，打开教师发展的新样态。

    当然，共生阅读的有效开展需要持之以恒，这样就必须用课程加以推进。为此，学校构建适切的课程体系，建设“全景”“全域”“全程”“全员”“全息”的“五全阅读育人”体系，调动各方积极性共同赋能阅读。这个过程，其实也是在建设成年人的精神家园，最终实现立体多维渗透的共生，即“学科共生”“知能共生”“师生共生”“课内外共生”“亲子共生”“家校共生”等六大共生。

    其间，我本人更是积极作为，通过“校长荐读”指路，校长定期（平均每周一次）推出单篇文章，供学习共同体阅读。校长根据本校教师、学生、家长的情况，及时选择适合的内容推荐给各方面人群阅读。

问答六

    记者：学生来自千家万户，你们又是用什么方法怎样推进家庭阅读的？

    许昌良：阅读是我们坚定的教育信念，阅读需要良好生态，家长是共生阅读生态建设的关键人物。在教育家长方面，通过家长学校课程教育，慢慢引导家长渐渐开悟，渐渐学会淡定自然、从容不迫地投入阅读，相信等待与积淀的力量。家长们也渐渐地从迷恋课后补习培训班走向“海量阅读”，大家形成教育同盟，一起来用阅读“包抄底部”，成就能走得远的学习力。慢慢地，孩子们通过大量的阅读，解放学习力，释放无限的成长潜力。人的智慧就像一颗种子，需要适宜的条件才能发芽和成长。大量的阅读将为学习力（包括兴趣和学习支持力）提供宝贵的“营养”，思维和创造力都需要阅读铺垫起“知识背景”。在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渐渐地培养起阅读的习惯，而习惯又是一种持久的教育力，就能为他们开启一扇通向智慧世界的大门。

    学校通过年复一年的启动、推动、展示示范，评价总结等活动，让价值观相同的相关人员（教师、家长、社会相关人士）做共生阅读的“点灯人”。每年评选“书香家庭”“优秀家庭书房”等，带动全体家长参与评选。努力形成一个教师、学生、家长共同阅读、共同成长的学习共同体。并逐步放大其正面效应，形成学习型社区，影响阅读型社会的形成。

问答七

    记者：许书记，这些年您带着学校老师进行着对阅读的深度思考和实践，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实属不易，过程中您有哪些深刻的体会呢？

    许昌良：教育不是靠沉思出来的，也不是来自书斋，教育是行动的哲学，是一种挖掘与创造。近年来我校眷注于“共生阅读”研究与实践，借“双减”政策为“共生阅读”营造生长土壤。实践探索中我们惊喜地发现，“共生阅读”作为“母题”性教育实践衍生出许多教育新发现、新收获。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因为我们是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共生阅读”就是一种“连接、互助、共生”，是一个从“我”到“我们”——构建互助共生的生命共同体的过程。

    阅读是真教育，她有着动人心魄的美。惟“共生阅读”才可以把每一个孩子带向诗与远方。

（本栏由本刊专题记者组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