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殷:新中国文学事业的“文化托命人”

作者 戴雪晴;李娇 2025-12-21 10:06

今年是我国著名文艺评论家、作家,新中国广东文艺评论开拓者萧殷先生诞辰110周年。

12月19日,“弘扬萧殷文化·传承河源文脉”系列活动在萧殷故乡河源龙川举办。活动由文艺报社、广东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广东省作家协会、中共河源市委宣传部主办,旨在系统梳理萧殷先生时代价值,传承其治学态度与学术遗产,助力新时代文艺评论工作高质量发展。

萧殷,原名郑文生,1915年出生于龙川佗城竹园里。从新中国成立初期创办《文艺报》开始,萧殷以文化工作组织者、文学杂志主编、大学中文系主任、党政机关文化部门领导者等身份,深度参与中国当代文学历史的发展进程。

萧殷。

萧殷。

萧殷曾创作《月夜》《与习作者谈写作》《给文学爱好者》《谈写作》《鳞爪集》《习艺录》《萧殷自选集》等著作,在文学理论建构、文艺批评实践以及文学刊物建设等诸多领域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谈写作》。

《谈写作》。

与王蒙的师生情谊传为佳话

虽然萧殷著作等身,但人们怀念萧殷,不仅是因为他留下的文字,更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他曾说:“青年是我们事业的希望,我能为他们做点事情,也算尽了自己的一份责任。”

多年来,他一直以发现、培养文学新人为己任,扶持、帮助了一大批日后蜚声文坛的青年作家。其中最为人所称道的,便是他与“人民艺术家”王蒙的师生情谊。

1955年,萧殷担任中国作协青年作家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兼文学讲习所副所长。看完了王蒙的长篇小说《青春万岁》的初稿,他意外地发现了其中有“闪光”的东西。此后,一连八周,他每个周日都与这位年轻作家面谈修改意见,还为其请了半年创作假。

1956年8月,萧殷收到王蒙交来的《青春万岁》成稿,读后非常满意,并交给中国青年出版社付印。不过,《青春万岁》在当时并没能顺利出版,据萧殷夫人陶萍回忆,萧殷一直把这部作品的清样放在书柜里,不时拿出来翻看。1971年,他在一个破旧的纸盒里发现了这本清样,因保管不善,纸张变黄变脆,他心疼地把它重新用纸包好。因当时家里还没有书柜,萧殷只好把它放在枕下。

到了1976年,萧殷正在组织《作品》杂志的复刊。王蒙闻讯立刻把自己复出后的第一篇小说《最宝贵的》寄给萧殷,这篇作品在1978年第7期《作品》复刊号上刊发。后来,王蒙又寄来了印有封面的、新出版的《青春万岁》,萧殷喜不自胜,自此两人书信来往不断。

《青春万岁》。

《青春万岁》。

王蒙一直尊称萧殷为“第一恩师”,他曾撰文深情回忆与萧殷的第一次见面:“在那里,文学的殿堂向我打开了它的第一道门,文学的神祇物化为一个和颜悦色的小老头,他慈祥地向我笑,向我伸出了温暖的手。”

王蒙。

王蒙。

后来曾担任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的陈国凯,也曾亲身感受到萧殷对青年作家的全力“托举”。1958年,他在广州氮肥厂当工人期间,开始业余创作。萧殷从大量退稿中重新打捞出陈国凯的《部长下棋》,将他从工厂车间一步步引入更广阔的文学世界。

陈国凯走上专业创作道路之后,写出了《我应该怎么办》等力作,成为“伤痕文学”的代表作家。他曾动情地说:“是萧殷同志把我这个普通工人引入文坛的……在萧殷同志身上,我深深地体会到了‘老师’这个字眼的崇高含义。

审慎对待每一篇稿件,是萧殷长期以来的习惯,也是他对下属的要求。著名文学评论家黄树森介绍,20世纪70年代中期,他从省委宣传部回到省作协工作,曾与萧殷共事约五年。他记得,当时萧殷为了锻炼年轻编辑,要求他们写给作者的退稿信字数要达5000字,有时甚至超过了来稿篇幅。

在黄树森眼中,纪念萧殷,固然意味着对一个杰出批评家的追忆和致敬,更意味着一种精神的张扬——把文学当成追求真理的事业,态度坦率而勇敢。“萧殷给人‘文化托命’的感觉。‘文化托命’是陈寅恪说的,那意思是,有些人把文化命脉系于己身,用一生去追求探索。”黄树森解释说。

黄树森“文化托命”手稿。 受访者 供图

黄树森“文化托命”手稿。 受访者 供图

为尊重文学规律而呐喊

作为《文艺报》创刊之初的三位主编之一,1949年5月26日,萧殷在《文艺报》试刊号上发表文章《我们需要文艺批评》:“文艺批评从个人得失出发去考虑问题,不敢大胆地对作品提出意见,是对创作没有责任心的表现。文艺批评必须从作品的实际出发,不能从批评家脑子里的观念出发,作品的好坏,首先决定于作品是否正确地反映了现实。”

萧殷。 

萧殷。 

中国作家协会原副主席陈建功表示,最令他佩服的,是萧殷所展示的理论勇气,这种勇气表现在他在不同时期为尊重文学规律而发出的呐喊中。当“题材决定”论、“主题先行”论等大行其道之时,萧殷敢于发出质疑;从为王蒙《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辩护,到对“典型环境中典型人物”的解读,他都表现出了真实、坦诚的人格操守。他不仅革命文艺理论功底深厚,而且结合创作实践,最终形成了自己的文学理想和美学追求。

“他的不苟同,不是为了‘雷人’和‘作秀’,而是展示为一种独有的文学体悟,展示出深厚的学养和以知行合一为支撑的实践品格,使他深受青年作家们的喜爱和拥戴。”陈建功说。

谈及萧殷精神的当下意义,《文艺报》总编辑刘颋坦言,这种坚持从实践出发,捍卫批评精神的原则,在当下纷繁的文化语境中,愈发彰显出穿越时光的思想锋芒与指导意义。

1961年《文艺报》。

1961年《文艺报》。

如今,在东莞、广州、深圳等地,清洁工人、石材厂工人等普通劳动者正成为文学创作的新主体。他们所书写的,是原汁原味、充满人间烟火与机器轰鸣声的生活,本质上是一种去功利性的、自我情感的正确整理。这正是萧殷所期待的摆脱概念束缚、鲜活的人民叙事。

“萧殷强调深入生活,警惕向壁虚构的形式主义,反对公式化、概念化。这种从生活出发的创作观,为今天的素人写作与新大众文艺同样带来重要启发。”著名作家郭小东说。

在萧殷女儿陶萌萌看来,父亲在盛名之外悲天悯人的慈父形象,更让她感念至深。她告诉记者,在干校劳动的时候,萧殷患有严重哮喘。晚上睡觉时,他听到附近的鹅嘶嘶嘶地叫,便把治哮喘的中药喂给鹅喝。别人都笑话他,他却坦坦荡荡地说:“鹅哮喘了,跟我一样,病了就要治。”

“要讲我父亲的事情,一天一夜都讲不完。”陶萌萌的眼神里,充满着对萧殷的无穷思念。

采写:南方+记者 戴雪晴 李娇

图片:源于网络

编辑 冯颖妍 陈梅玉
校对 王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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