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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鲜有男子尝试这个项目，他却因喜爱克服万难。
他轻轻地跃起，如弹簧般灵活，在空中快速地划过一道弧线，把手中的圈或棒向高处抛出，在落入地面之时再稳稳接住——正如他选择这项运动时的坚定：无论过程如何跌宕起伏，绳索始终握在自己手中。
他叫谢杰乐，是2024年全国青少年艺术体操锦标赛个人全能冠军，也是首位全国艺术体操男子冠军。11月2日，他刚刚出现在肇庆举办的2024年广东省青少年艺术体操锦标赛的赛场上，观众席便开始沸腾，最终获得一级A组个人全能第二名。在省内艺术体操领域，他开始被更多人熟识，在众“小花”之中保持跻身前三。
11月2日，2024年广东省青少年艺术体操锦标赛在肇庆举行，谢杰乐获得一级A组个人全能第二名。受访者供图
11月2日，2024年广东省青少年艺术体操锦标赛在肇庆举行，谢杰乐获得一级A组个人全能第二名。受访者供图
艺术体操是一项关于美感的体育运动，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来形容最为贴切。其要求的柔韧性、灵敏性、观赏性，决定了女子“撑起一片天”——很长一段时间也只允许女子参赛。
如今，情况发生了变化。国际体操联合会发布2022-2024版评分规则指出，艺术体操项目允许所有性别的运动员参赛。从省级到全国级别的锦标赛，再到2022年的杭州亚运会，艺术体操项目开始出现男性面孔。
在肇庆市第一中学，笔者见到了这个16岁的男孩，此时，他练习该项目仅有两年。
“我们原本目标是前16名，从未想过站上领奖台。”谢杰乐的教练、肇庆一中体育教师卢璐回忆，谢杰乐能在全国赛里夺冠，除了一点点幸运，一点点天赋，还有无惧困难的勇气、坚持不懈的毅力。
艺术体操项目，曾长期被西方垄断冠军位置，但今年巴黎奥运会上，国家艺术体操队斩获历史首枚集体全能奥运金牌。这给了谢杰乐很大的鼓舞。
“我希望未来能代表中国艺术体操，在国际赛场上露头露脸。”在刚踏入16岁的年纪，谢杰乐有个大大的梦想。
在刚踏入16岁的年纪，谢杰乐有个大大的梦想。
在刚踏入16岁的年纪，谢杰乐有个大大的梦想。
明年11月9日，第十五届全运会将由粤港澳三地共同举办，艺术体操也是其中一项竞技项目。现阶段，作为业余选手的谢杰乐，要登上这类国家级综合性运动会还有很长的路，但他仍抱有很高的憧憬与期待，希望能在前辈们身上，学到更先进的体操技术、更多元的艺术表达。
选择坚持爱好
用勇气和毅力，博得父亲认可
谢杰乐的身形不算高。进入训练场前，穿着校服的他看着有点瘦小，说起话来柔声细语。
但到赛场上，他就像换了一个人。音乐声起，他踏着节奏翩翩起舞，时而徒手跳跃或翻转，时而挥舞着手中的器械，表现得自信、阳光、闪闪发光，嘴角不由自主地渐渐上扬。
“我喜欢舞台，喜欢那种激情、富有魅力的感觉。”谢杰乐的话不多，他仿佛已习惯使用身体语言去回答。
小时候的谢杰乐兴趣广泛，书法、美术、乐器，“琴棋书画”中的三大样都学过，都像模像样。与“三操”（即健美操、啦啦操、艺术体操）结缘，则源于一次观看表演。
“三操”以其竞技性、健身性和娱乐性的特点，成为流行现代校园的健身项目和心理调节活动。小学五六年级时，谢杰乐看到舞台上的姐姐们跳啦啦操，被其精彩演绎所感染，便提出想试试。
母亲陈敏红很支持，因为这让儿子感到快乐。父亲谢家强很谨慎，他说：“这些项目多数是女孩子在练，作为男孩子，一定会比较艰难，你有没有勇气练下去？”
谢杰乐在训练时。
谢杰乐在训练时。
谢杰乐没有回答，而是独自在学校啦啦操队报了名，想用行动来说明选择正确，并因此遇到自己的“伯乐”——肇庆市第一中学体育老师、健美操国家级健将运动员、体操国家一级运动员卢璐。
卢璐表示，当时学校备战广东省中学生运动会，需要选材参加街舞啦啦操项目。在一场比赛中，她看到鼎湖区莲花初级中学的谢杰乐，认为他动作有张力、台风较独特，“非常合眼缘”，便发出集训邀请。
谢杰乐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每天放学，别的同学高高兴兴地回家，他扭头奔向训练场，日复一日地练习动作。“比读书还要勤奋。”陈敏红这样形容。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50名参训学生中，筛选比例超过一半。2022年，谢杰乐登上广东省第十三届中学生运动会的赛场，并获得爵士啦啦操第一名、街舞啦啦操第二名。
后来，谢杰乐还参加了2023年全国第一届学生（青年）运动会，并获得啦啦操双人花球第一名、集体技巧啦啦操第一名。
曾经对此有过怀疑的父亲，开始变成儿子的“粉丝”，在朋友圈里“晒”满了他的奖状、奖杯和参赛照片。“他能坚持下来，就是我的骄傲。”谢家强说。
在父亲谢家强的朋友圈里，洋溢着对儿子的宠爱与鼓励。
在父亲谢家强的朋友圈里，洋溢着对儿子的宠爱与鼓励。
而这只是开始。很快，谢杰乐就选择向艺术体操发起冲击。在他身边，这是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全国也鲜有男孩尝试。
选择挑战困难
转项艺术体操，克服“柔韧关”
也许是不满足于啦啦操的难度，当谢杰乐看到旁边的师姐们使用棒、带、圈、球等器械在训练，他又开始被那些惊险且有看点的动作所吸引，便悄悄模仿学习，并“随手拍”视频发上朋友圈。
啦啦操的难度在于花样动作多，编排灵活性高，经常出现空翻、转体等高难度和观赏度兼具的动作，常见于双人和集体。艺术体操只能在规定难度表里编排成套动作，不允许有空翻，最难的地方在于身体动作搭配器械运动，来增强形体表现力。
卢璐看到谢杰乐的朋友圈后，觉得这个孩子挺有天赋，而且肯练，便邀请他练习艺术体操二级套路。作为教师，她也希望为学生多找几条升学的通道——2022年时，啦啦操只是艺考项目，学生考学可选的院校较少；艺术体操是奥运项目，学生可以通过考级，参加体育单招来考大学，学校和专业的选择范围更大。
此外，卢璐也有“小心思”：既然艺术体操项目开放了性别，男子和女子能在同一组别里比拼，那么自选的难度就有了很大发挥空间。“刚好他能练的难度分值很高，这一块他占优势。”
谢杰乐在训练场上专注又努力。
谢杰乐在训练场上专注又努力。
在艺术体操的比赛里，男女子并无区别；在身体上，男子最难过的一道关是柔韧。但柔韧是所有动作的基础。
有一个重要技术动作叫浮埃迪平衡，需要在转身的同时把腿劈到头顶形成180度。初练时候，他只能劈到160度左右。但这个动作的完成度，将直接影响运动员的成绩和排名。
他开始跟师姐们一起压腿，甚至撕腿。撕腿是一种传统的压腿方法，利用两个人压在身上的力量，从而打开腿部的开度，提高柔韧性。在拉伸过程中，运动员常常痛得两腿有强烈的撕裂感，泪水总会不自觉地流下。
谢杰乐与队友们在训练场上。
谢杰乐与队友们在训练场上。
“我给他两个星期，他确实把动作完成度提高不少。”卢璐说，谢杰乐悟性高、肯吃苦，在动作标准度上也愿意听他人意见，研究失误原因，改变肌肉记忆，形成正确思路，从而缩短训练周期。
逐渐地，他把浮埃迪转体、蝴蝶跳等女生较少或较难使用的技术动作变成自己的强项，在比赛里拉分不少。
打开柔韧关后，加上有啦啦操的基础，跳跃、旋转类动作更容易掌握，操作器械更容易上手，谢杰乐开始突飞猛进。转项不到一年，他就在2023年广东省青少年艺术体操锦标赛获得青年二级B组个人全能第一名，在首届广东省大中小艺术体操锦标赛获得个人全能第二名。
谢杰乐在训练场上练习新成套。
谢杰乐在训练场上练习新成套。
选择“拼一把”
冲上领奖台，收获更好的自己
谢杰乐的偶像是王子露。她是今年巴黎奥运会中国队唯一的艺术体操个人全能选手，以决赛第七名创下中国在该项目的奥运最佳战绩。最近，她还在全国艺术体操冠军赛中，狂揽个人项目5金，成为目前国内当之无愧的艺术体操女王。
男生走在艺术体操的道路上，无疑是孤独的，就像王子露走在国际赛场上一样。但谢杰乐希望像她一样，在世界舞台上展现来自东方的闪耀光芒。
过去，由于男子艺术体操的观赏性不被认可，国际正式比赛都没有该项目。但在有的国家和地区，这一项目渐渐有一些发展。
日本是最早开展男子艺术体操的国家之一，其原型是团体徒手体操。上世纪40年代，男子艺术体操被设为日本国民体育大赛的竞技项目，虽然在2009年，该比赛的这一项目被取消，但在之后的全日本学生锦标赛中重回大众视线。
加拿大、美国、澳大利亚、俄罗斯等国家都有男子艺术体操运动。
2022年国际体联更新评分规则后，我国的情况也在变化，从省赛到全国赛，再到2022年杭州亚运会，艺术体操项目中开始出现男性面孔。
在2024年8月举行的全国青少年艺术体操锦标赛上，谢杰乐获得青少年A组个人全能第一名。这也是全国第一个艺术体操男子冠军。受访者供图
在2024年8月举行的全国青少年艺术体操锦标赛上，谢杰乐获得青少年A组个人全能第一名。这也是全国第一个艺术体操男子冠军。受访者供图
今年全国青少年艺术体操锦标赛上，谢杰乐所在的青少年A组中，包括他在内就有3名男生参加。
“我们原本目标是前16名，从未想过站上领奖台，甚至是拿到冠军。”卢璐说，谢杰乐已经高二，大概只有两次“通级”的机会。参加省赛（二级组）基本可以确保拿到国家二级运动员称号，参加国赛（一级组）没有任何把握，但能冲击国家一级运动员称号。
在“二选一”之中，谢杰乐选择“拼一把”——参加一级组赛事。那他就面临新的赛事规则带来的挑战——以往一二级组赛事都是使用规定套路，今年开始，一级组首次采用自选套路。也就是说，选手要在难度表里选择动作，并自行编排成套。
对选手而言，表演的风格和难度都影响着分数。对观众而言，艺术体操的观赏性将大大提升。对谢杰乐而言，他得从零开始，因为鲜有男子艺术体操运动员作为参考对象。刚开始，他以女运动员为模仿对方，形态偏优雅优美，让人观感不适。
“既然是男子艺术体操，要在以女生为主的赛场上优胜，应该要有刚毅的力量，展现男子的特色。”卢璐及时提出纠正意见，建议他去看男艺人的舞蹈视频，找点“酷酷的感觉”，学习其中的刚与柔、力与美。
在全国赛场上，谢杰乐的棒操表演。受访者供图
在全国赛场上，谢杰乐的棒操表演。受访者供图
今年全国赛分为圈、棒、徒手三个项目。由于学过街舞，谢杰乐想到把爵士的元素加进编排中。在棒操设计上，他参考了韩国男团的舞蹈特点，动作有力、技巧丰富，把器械融入作品表达，并加入蝴蝶跳等高难度的艺术体操动作，让该单项的得分最高。
在徒手操设计上，他采用的是“流行音乐之王”迈克尔杰克逊的音乐，并加入招牌动作“太空步”，成套编排获得评委认可。该单项的E分（完成分）成为全场最高分，顺利保送他进入总分前三名。
最终，谢杰乐以0.05分的优势超越其他更有经验的选手，获得第一名，并如愿收获“国家一级运动员”称号，同时获得本组“艺体之星人气奖”。以上种种，都是他送给自己16岁生日的最好礼物。
在全国赛场上，谢杰乐的徒手操表演。受访者供图
在全国赛场上，谢杰乐的徒手操表演。受访者供图
站在最高领奖台上，谢杰乐笑得很开心。他称，自己的水平还达不到“全国第一”，但是艺术体操让他收获了一个更好的自己。
从运动员的角度，他也许已经过了最佳的运动年龄。在人生的赛场，他正青春。“我希望未来成为一名专业的艺术体操运动员，在国际赛场上为中国作贡献。”谢杰乐轻声说。
杰出且快乐——谢杰乐将会像他的名字那样，在逐步向好的赛场环境中，成为更优秀的自己，给这个“最美项目”带来新的希望。
撰文：卢舒曼
拍摄：刘宇恒 卢逸轩（除署名外）
剪辑：刘宇恒
统筹：何雪峰 吴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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