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 叶广学
率领云安区作家创作采风组走进高村镇佛洞村,我在脑海里便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何以佛洞?
有人说,但凡带“佛”字的地名,都是很有灵性的。比如珠三角的“佛山”,就是一座很有灵气的大都市。云安偏于广东西南隅,也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地方,因为它既有“佛水”,又有“佛洞”。佛水在六都镇,佛洞在高村镇,都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地方。
我第一次踏足佛洞的时间是2018年。那次下乡的任务是搜集文史资料。记得刚到佛洞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找佛洞的“佛”。然而,人们告诉我,佛洞没有佛。我说,怎么可能呢?没有佛,为何叫佛洞呢?为何叫这个名字?他们想了想,说还真有,佛洞有个佛子岭。传说古时候,那山岭上有人摆了几尊佛像在那里供奉,这条山岭也因之而叫“佛子岭”。岭脚下有一个山洞,有人在洞里供奉佛像。这个供奉有佛像的山洞便被称作“佛洞”,山洞前的小盆地也跟着叫“佛洞”了。自古以来,人们爱把山之间的开阔地称之为“洞”。洞,即山间的谷地。古书有写作“峒”或“垌”或“峝”,推行简化字后,统一写作“洞”。
佛洞是高村十三洞之一,《东安县志》记载为“伏峒”,现存的古迹古物,如古书籍、古铁钟等,“伏峒”一词一直在使用。明朝万历年间,朝廷平罗旁之乱,曾于此地设立“伏洞哨”,是征战罗旁瑶民暴动的十哨之一,领哨者为都司黄允中,监军为左江佥宪李一迪。“佛洞”记作“伏峒”,或因音近而误。“伏”有降伏、拜伏、平伏之意,而事实上在征罗旁之前,高村十三洞中,佛洞是最先被朝廷“降伏”的,故能在此设哨,因而被命名为“伏洞”。我认为佛洞源自“伏洞”,有其历史的延续性,更具说服力。
佛洞还曾经叫过“红洞”。破“四旧”立“四新”期间,时势爱取又红又专的名字,于是佛洞被改称为“红洞”。不久后,又复称“佛洞”。
我特别留意了佛洞的路,这里的路实现了由“绝迳”到“四好农村路”的靓丽转变。
高村处于云安区西北部的群山之间,自古交通不便。佛洞除了有山路通东安县城(今云城)外,还可驾小船由佛洞河达南江、西江,但不是羊肠小径就是水急滩浅的小水道,行进起来都极为凶险。清乾隆年间的东安县知县庄大中大抵是走山路到高村体察民情,称那些山路为自古不到的“深山绝迳”。他在《伏洞道中》诗里以夸张的笔法描述了佛洞途中所见奇险景致,笔锋突然一转则表示愿在此奇境做个采药的仙人,诗曰:
深山绝迳古不到,而我屈曲穿杉松。
危崖欲坠石齿齿,远壑将断云容容。
尘缨偶濯此溪水,清梦忽飞何处峰。
劳生安得贾奇险,相与㔉药希仙踪。
280多年后的今天,这里的“沧海”虽然没有变成“桑田”,山区的佛洞依然是山区,但是昔日的“深山绝迳”却变成了“四好农村路”的美丽农村路。进入佛洞村的村道铺上了柏油,汽车在上面行驶,平稳而顺溜。年迈的老耕牛的老革蹄敲在路面上,不再发出令人心颤的“嘚嘚”声。老牛踏踩着黑地毯往前走,轻松而愉快。夕阳从后面照过来,把牛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我在佛洞古街发现了半墙涂鸦。
佛洞街位于佛洞村委田心自然村。骑楼式商铺中西合璧风格构造,分为上下两层,木质楼梯,一二楼的窗户为半弧形,一层2个,二层3个。佛洞街不远处是高村河,经河道运进的货物运至码头,再搬到佛洞街。目前,佛洞街现仅存商铺两间,其余均已拆除建成新式民房。现在的佛洞街只留下一个名字,街市的影子早已荡然无存。幸存的两间商铺紧挨着,像两位相互搀扶的老人迎着寒风消耗着自己的风烛残年。
旧居在佛洞古街的陈锡荣兴致勃勃地带领我们参观佛洞古街,一路上细心地给我们讲解,如数家珍。他指着部分瓦面崩塌的商铺介绍说,那便是他的旧居,他是在这座房子里出生的。大家边聆听,边拍照。古街的历史仿佛都浓缩在这两间老房子里。我们耳朵所听到的是故事,相机所拍的也是故事。
此刻,我发现旁边商铺的墙上,有许多用木炭写或用小刀、碎瓦片刻画的涂鸦。那些字写了或刻了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像蜘蛛网,细看能辨认出不少字来,有“发展生产”“自力更生”之类的毛主席语录,也有计划生育相关语句。半墙涂鸦,好像浓缩了半个多世纪的历史。被涂鸦装饰过的老墙像一张久经风霜、皱纹斑驳的老脸,默默地看着当今日新月异的新时代。
那涂鸦,据说是一位五保老人所为。他自由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在老墙上。我用手机把那些涂鸦一一拍了下来。
人生需要一种适合自己的表达。如果没有了表达,非憋出毛病来不可。我的散文是一种文学的涂鸦,虽然不见得有多高明,但好歹是一种心声的流露。
站在佛洞街,看着斑驳的涂鸦,我突然明白,人间的一切,何尝不是一种“涂鸦”。祖国变得越来越美好,说明有利的、正能量的涂鸦多,无利的、负能量的涂鸦少。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这两间残破的商铺必将被新的涂鸦刷掉,古街必将彻底消失,新社区必将建成,一切必将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来源丨云浮日报数字报
订阅后可查看全文(剩余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