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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迎来新一任首相，日本政坛也未摆脱“黑金”丑闻。
当地时间12月9日，日本首相高市早苗就自己担任代表的自民党支部违规收受来自企业的捐款一事道歉。当天，日本众议院预算委员会会议上，在野党立宪民主党议员后藤祐一再次对高市所涉“政治黑金”问题作出质询。
近期，深陷“黑金”风波的高市早苗饱受来自在野党的攻讦。刚与自民党结束26年合作的公明党，也频繁在官网上发文诘问此事，并打出了“这样可以吗？自民党政府”的标题。“‘这是一个失误，我们已经纠正过了’，仅仅这句话就能结束整场闹剧吗？”来自日本民众的声音也充满了困惑。
此前，高市早苗发表涉台错误言论，不仅加剧了地区紧张局势，也波及了日本国内经济民生。日本多地的旅游业与渔业已经感受到明显冲击，部分高度依赖中国游客和市场的商家与从业者坦言面临经营压力。
高市担任代表的奈良县第2选举区支部为何违规收受仅25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11万元）的捐款？一年多以来，历经三任首相的日本，为何仍无法就“政治黑金”问题的处置措施达成共识？日前，多位日本问题研究学者向南都N视频记者指出，“政治黑金”问题正在成为日本政治稳定性的核心阻碍之一。“不是日本无法根除贪腐问题，而是自民党根本不愿意根除这一问题。”
高市早苗。
高市早苗。
新首相也陷“黑金”丑闻
实际上，高市早苗的致歉非常简短。她仅称：“作为支部代表，我深感抱歉。”随后又解释称，超出限额的款项已全部退还。与此同时，后藤祐一的质询还指向了防卫大臣小泉进次郎，其领导的自民党支部在2024年也出现了类似情况。
高市的致歉，无疑在一定程度上受迫于月余以来在野党的持续追问。而日本神户学院大学教授上脇博之向检察机关提交的有关控告也被认为带来了一定压力。
上脇博之曾于2023年公开举报原“安倍派”等自民党派阀涉嫌收受高达数亿日元的“回扣”，在当时引发了轩然大波，直接导致自民党内多个派阀解散，加速了前首相岸田文雄的下台。
12月3日及4日，上脇博之再次向检察机关分别控告小泉进次郎与高市早苗等人违反了《政治资金规正法》。有观点指出，这可能致使小泉进次郎与高市早苗面临刑事责任。
这两笔超出限额的部分均为25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11万元），与高市早苗所属政治资金管理团体“新时代政策研究会”2024年总资金收入的2亿日元（约合人民币903万元）相比，似乎显得微不足道。它之所以进入日本政界及民众的视线，实际源于一次“自曝”。
11月28日，自民党奈良县选举委员会公布高市早苗担任代表的奈良县第2选举区支部2024年的政治经费收支报告，其中一条数据显示，该支部于2024年8月26日从东京都一家企业处收受了1000万日元捐款。
然而，根据日本《政治资金规正法》规定，该企业按其注册资本规模全年可捐款上限为750万日元。高市办公室随后声称此前对企业规模出现了“误判”。
实际情况尚不得而知。但多方评论常常将这“250万”与另一个数字联系起来——“8000万”。在自民党奈良县选举委员会公布2024年收支报告的同日，“新时代政策研究会”也交出了一份收支报告，其中有8384万日元（约合人民币378万元）被用于高市早苗在2024年选举前后的广告费用。
支出明细显示，330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149万元）被用于支付一家大阪广告公司的“广告宣传费用”，该公司负责视频制作和社交平台运营；50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22.5万元）被用于支付选举策划人领导公司的“网站策划制作费用”；4584万日元（约合人民币207万元）被用于支付传单的印刷、附送和邮寄费用。
与之相对，当时战胜高市拿下自民党总裁选举的石破茂，明确用于选举的费用仅43万日元（约合人民币2万元）。即便算上其政治资金管理团体及党支部全年“广告项目”花费，也仅为120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54万元）。
高市早苗（右）和石破茂（左）。新华社发
高市早苗（右）和石破茂（左）。新华社发
从一个困局走向另一个困局的日本，已然陷入愈深愈暗的权力漩涡。而第三季度实际国内生产总值（GDP）降幅扩大至2.3%的消息，更是让局势雪上加霜。
对“政治黑金”的模糊态度
“‘这是一个失误，我们已经纠正过了’，仅仅这句话就能结束整场闹剧吗？”“我们是不是应该彻底禁止企业捐款？”“自民党的‘政治黑金’问题持续了太久，我已经麻木了。”“如果这也可以被解释为失误，那么《政治资金规正法》的威慑力是不是太弱了？”
事件讨论爆发后，社交平台上，日本民众对于高市早苗及其内阁的消极言论再次涌现。困惑来源多方，但至少有三个指向是相对清晰的。其一，这绝非高市担任代表的自民党支部第一次出现类似的资金“失误”。
2023年9月，有消息称，由原经济安全大臣高市早苗担任代表的自民党支部，未在其政治经费收支报告中申报2021年从党总部收到的150万日元支部补贴。根据党总部的报告，党总部曾三次向奈良县第2选区支部支付50万日元，三次支付日期横跨半年，但均未被记录。
高市办公室当时回应称，“这是文书疏忽”，“在支付当天，党总部也以另一名义进行了一笔转账，当时出现了混乱，所以我们漏掉了一些补贴款”，并表示已经更正了收支报告。
其二，就在11月28日两项重大收支报告公开前不久，高市早苗曾于26日在党首辩论中与在野党立宪民主党党首野田佳彦针对“政治黑金”状况如何得到改进的问题进行了争锋相对的质询。她称，无意向在野党公布针对自民党内部数千个党支部收取捐款情况的调查结果，并迅速转移了话题，表示“与其限制捐款，不如来谈谈减少众议院席位的问题”。
此举引发了重重质疑。直至12月8日，公明党仍在党派官网发表文章诘问道：“自民党是否试图从这次经历中吸取教训？11月26日，在党首辩论中，首相将‘政治黑金’问题称为‘无稽之谈’，此言一出，第二天便遭到多方批评：‘她怎敢将执政党和在野党之间讨论已久的话题称为无稽之谈？’秉持着这种‘背弃改革，试图逃脱惩罚’的态度，人们对政治的不信任永远不会消除。”
高市内阁。新华社发
高市内阁。新华社发
其三，10月，在组阁期间，高市早苗任命了7名涉“黑金”丑闻的自民党籍议员出任内阁要职，职位遍及外务省、农林水产省、国土交通省、财务省、经济产业省等。在自民党内，曾因“黑金”丑闻遭到起诉的萩生田光一出任代理干事长。8人均属于原“安倍派”，其中，外务副大臣堀井严曾收受“黑金”876万日元（约合人民币39万元），农林水产副大臣根本幸典收受42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20万元）。
日本国内有观点指出，此次任命很大程度上源于高市在党内的基础并不雄厚，凭借众多原“安倍派”议员的支持才当选党首，因此此次任命很大程度上是对拥趸的奖励。
组阁结束后，青年日本问题学者、辽宁大学日本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陈洋也曾向南都记者表示，此次人事任命背后暴露出高市对“政治黑金”问题的模糊态度，正是导致自民党与公明党执政联盟破裂的主要原因，凸显了公明党的长期不满。
循环上演的政治问题
“‘政治黑金’问题其实很难彻底改革。事实上，自民党的‘政治黑金’问题并不是近年来才出现的，而是在历史上曾反复上演。可以说，不是日本无法根除贪腐问题，而是自民党根本不愿意根除这一问题。究其原因，在于自民党长期一党独大，垄断权力。”陈洋向南都记者解释道。
日本国内观点也与之趋同，“政治黑金”问题被指“已持续多年，且具有系统性”。根据自民党的调查，截止10月30日，共有85名国会议员出现过“未申报税款”的情况。自民党对其中39名议员采取了纪律处分，包括过去五年未申报税款超过500万日元的议员，以及原“安倍派”的一些资深成员。
此外，自民党2024年发布的一份调查报告指出，不申报部分党内收入的做法“至少在几十年前就开始了，有些甚至超过20年”。许多被发现未申报收入的原“安倍派”议员表示，他们这样做是因为受到了派阀行政人员的指示。其中一些人表示，他们被告知“既然派阀不申报收入，也希望议员们不要申报”或“没关系”。
一年多以来，日本已更换三任首相。除高市早苗外，“自请下台”的前首相岸田文雄和石破茂都被认为受到“政治黑金”问题的影响。
南都N视频此前报道。
南都N视频此前报道。
2024年8月，前首相岸田文雄决定将不参加即将举行的自民党总裁选举。当时，日本杏林大学综合政策学部教授刘迪曾向南都记者分析指出，“‘黑金丑闻’涉案金额超17亿日元，这在日本来说已经是极其巨额的违规资金收入了。自民党的形象大大受损，如果带着这些问题去参加下次首相大选，自民党肯定会很危险。找一个新的面孔、干净的面孔来提振形象，对自民党来说，诱惑力很大。”
随后继任的石破茂就是岸田推举出的一个“大爆冷门”的新面孔。上台前后，他都曾面临过极其艰难的困境——既要给国民以新鲜感，从而一扫前岸田政府的萎靡不振；又要给予助力自己登上自民党总裁之位的“造王者”以资源回报，实现党内暂时的政治平衡；还要与导致岸田政府下台的直接原因——金权交易的腐败丑闻“黑金”作切割，远离受党纪处分的数十名涉事者占比最高的原“安倍派”。
前后经历众议院及参议院选举“大失败”，石破茂还曾出现态度“反复横跳”的情况，当选总裁后，他曾迅速解散众议院，对于曾卷入“黑金丑闻”的部分议员，采取不承认其参选资格的措施。
众议院选举惨败后，他又表态称，将会启用在此次众议院选举中再度当选的涉及“政治黑金”的议员。当时，陈洋也曾向南都记者指出，“预计今后石破党政人事安排将不得不启用一些自民党内的保守势力担任要职，以此来维护当前风雨飘摇的自公联盟的执政稳定性。”
南都N视频此前报道。
南都N视频此前报道。
日本历史上的“洛克希德事件”“里库路特事件”等，均被陈洋认为与当前“政治黑金”问题并无区别。
值得注意的是，在被列为日本战后四大丑闻事件之一的洛克希德事件中，前首相田中角荣被指控收受5亿日元以促成全日空航空公司购买美国洛克希德公司L-1011型客机订单。而他也正是举荐石破茂进入政坛的“伯乐”。政治问题的循环上演，从此也可见一斑。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N视频记者 肖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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