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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4月29日凌晨，加拿大总理卡尼在渥太华出席自由党选举活动 图/新华社
▲2025年4月29日凌晨，加拿大总理卡尼在渥太华出席自由党选举活动 图/新华社
在特朗普带来的全球冲击下，西方世界整体向右转的趋势中出现了一股神奇的逆流。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文 /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徐琳玲
编辑 / 李屾淼 lishenmiao1989@126.com
2025年4月28日晚，加拿大联邦大选尘埃落定。
59岁的银行家马克·卡尼（Mark Carney）领导的自由党胜出，在大选中赢得169席，领先保守党的137席。尽管未达172席的多数门槛，自由党仍将组建下一届少数党政府，连续第四次执政。
在特朗普上台后引发贸易、政治、经济的全球动荡之际，这场加拿大的联邦大选有力地展示了一个原本在民调中气息奄奄、获胜无望的执政党，是如何借助国内反特朗普的情绪反弹，得以凝聚人心、扭转乾坤。
三个月前，加拿大最大反对派保守党还在民调中遥遥领先，支持率高出执政的自由党26个百分点。三个月后，保守党非但未能胜出，其党魁、人称“小特朗普”的皮埃尔·波利耶夫（Pierre Poilievre）甚至失去了保持20年之久的议席。
无独有偶，五天后的5月3日，位于南半球的澳大利亚也举行联邦大选。最终，执政的工党获得众议院多数席位，其党魁、现任总理安东尼·阿尔巴尼斯得以打破该国“执政魔咒”，成为自2004年以来澳洲首位成功连任的总理。
五周前还在澳大利亚民调中领先的右翼反对党仅得15个席位，以惨败收场。跟波利耶夫一样，反对党领袖、有“澳洲特朗普”之称的彼德·达顿失去了长达24年的议席。
在特朗普带来的全球冲击下，西方世界整体向右转的趋势中出现了一股神奇的逆流。
▲2025年4月28日，多伦多，两位市民在看到加拿大广播公司预测总理卡尼领导的自由党赢得联邦众议院选举后大笑 图/视觉中国
▲2025年4月28日，多伦多，两位市民在看到加拿大广播公司预测总理卡尼领导的自由党赢得联邦众议院选举后大笑 图/视觉中国
三个月的“逆袭”
如果不是特朗普横插一脚，2025年原本会是加拿大政局重整的关键一年。
当马克·卡尼带领的自由党胜选消息传出后，有人甚至开玩笑说：他应该给美国白宫送上一个水果篮，感谢特朗普的有力助攻。
在总理贾斯汀·特鲁多执政到第九个年头后，加拿大民众对其政府普遍感到失望和疲惫。一方面是生活成本飙升，通货膨胀；另一方面，特鲁多所推行的各种进步主义政策，包括移民接纳、碳排放税，也越来越显得不接地气。正如一位加拿大资深政治记者所言：特鲁多如今已是一位“越来越与公众意见脱节，并且越来越无法适应时代变化”的政治领袖了。
随着自由党内压力越来越大，2025年1月6日，特鲁多宣布将辞去总理之职。“这个国家在下一次选举中应该有一个真正的选择。对我来说很明显……我就无法成为那次选举的最佳选择。”
多项民调数据显示，自2024年下半年起，加拿大最大反对党保守党的支持率一直遥遥领先于自由党。到2024年12月中旬，保守党的支持率达47%，超出自由党26个百分点。
自2022年起，保守党党魁波利耶夫一直是特鲁多和自由党最强劲的对手。
现年45岁的波利耶夫是个职业政客，以好斗、强硬的“斗犬”风格著称，一直把自己塑造成反精英、反特鲁多的平民形象，有“年轻版特朗普”之称。他擅长挑动选民情绪，紧紧抓住普通民众的痛点，聚焦于住房危机、生活成本高和犯罪率提升等问题，提出“加拿大优先”的口号。尽管一直被批评政策模糊、缺乏实质性内容，但他的竞选广告内容直白且情绪化，吸引了广大草根民众。
2025年1月20日，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宫，加拿大的局势骤然改变。
自2024年年底，特朗普多次在自家社交媒体“真实社交”和各种公开场合，提到加拿大应该成为美国的第51个州，还在与特鲁多的通话中羞辱他，戏称他为“州长”。
起初，这些言论只被视作特朗普式的玩笑。随后，在美国副总统JD万斯和国务卿卢比奥的回应中，事态显得越来越像——“总统是认真的”，尤其是在特朗普对加拿大发起关税战威胁之后。
2025年2月1日，特朗普开启了全球关税大战的“第一炮”——他宣布对加拿大、墨西哥进口商品加征25%的额外关税，能源资源关税则为10%。然后他指责加、墨，声称这是应对非法移民和边境毒品（如芬太尼）流入的紧急措施。特鲁多随后回应，指出特朗普的加征关税理由如芬太尼流入之说“完全虚假”，并进一步暗示：特朗普真正目的是让加拿大经济崩溃，以便吞并加拿大。
特朗普的威胁和霸凌言行，迅速点燃了加拿大民众的愤怒之火。许多加拿大人开始抵制美国产品，一些商店开始从货架上撤下美国品牌的商品。人们互相呼吁不去美国旅行，像加州这些热门旅游地区，加拿大籍的游客大幅减少。在加拿大街头、社区、两国国境附近，一些加拿大人开始高举国旗，表达对特朗普的抗议。
到了2月举行“四国冰球锦标赛”中，这种愤怒的情绪到达了一个顶点。
在加拿大，冰球被称为“国球”，受到举国关注。2月15日晚在蒙特利尔市，加拿大队主场迎战美国队。当天也是加拿大第60个国旗日。先是赛前唱美国国歌环节，加拿大球迷在现场发出巨大的嘘声。随后美加双方球员，在比赛中连打三架（冰球规则允许球员单挑肉搏）。
2月20日晚，决赛在美国队和加拿大队之间进行。当日，特朗普在其社交媒体上发文，说自己将与美国冰球队通话，“激励他们今晚战胜加拿大，有朝一日，也许很快，它将成为我们珍视且非常重要的‘第51个州’。”白宫新闻发言人卡罗琳·莱维特证实此事，并笑称“期待美国击败即将成为‘第51个州’的加拿大。”
当晚开球前，先是加拿大籍歌手尚塔尔献唱加拿大国歌，她特地改动了部分歌词，以突出加拿大的主权和荣誉。这使得比赛气氛越发火上浇油。最终，加拿大队在加时赛中以3比2击败美国队，赢得冠军。特鲁多随后在社交平台发文回击特朗普，称“你无法夺走我们的国家，也无法夺走我们的比赛”。
国家的经济生存和主权，成为了加拿大联邦大选的决定性议题。
到3月，自由党新党魁、接替特鲁多出任总理的马克·卡尼迅速抓住这一点，将竞选主题转为“捍卫主权，反击干预”。
在竞选中，他既反对特朗普，也反对他的主要对手——保守党领袖波利耶夫。他在竞选中发出警告称加拿大正处于危急时刻，并频繁表示，特朗普“试图摧毁我们，让美国拥有我们”。卡尼宣称加拿大与美国过去的关系已经“结束”，并称如果自己当选，计划在选举之后立即开始与美国就新的经济和安全关系进行谈判。
与特朗普关系密切的加拿大商人凯文·奥利里曾竞选过保守党领袖，他承认这是一个成功的竞选策略。“现在加拿大人对美国感到非常沮丧，卡尼利用了这一点来获得优势”，“他能够分散加拿大人对其错误的注意力……并说‘不要看这里，看看南边的美国，我可以拯救你’。”
▲2025年3月13日，美国华盛顿，加拿大多伦多市民道格拉斯·布隆菲尔德和儿子手持加拿大国旗和冰球棒，在白宫前与一位佩戴特朗普面具的游客合影，表达他们对加拿大贸易关税的支持 图/视觉中国
▲2025年3月13日，美国华盛顿，加拿大多伦多市民道格拉斯·布隆菲尔德和儿子手持加拿大国旗和冰球棒，在白宫前与一位佩戴特朗普面具的游客合影，表达他们对加拿大贸易关税的支持 图/视觉中国
危机应对者卡尼
现年59岁的马克·卡尼，此前从未参加过任何公职或政党竞选。他是一位享有国际声誉的专业技术官僚，先后担任过加拿大央行行长、英国央行行长。
多年来，外界对他的政治野心一直存在猜想，但总是遭到其本人否认。2012年，当有记者问他是否想在政坛更进一步时，他回答说：“那我为什么不去当个马戏团小丑呢？”
卡尼是爱尔兰裔移民的后代，来自加拿大南部的阿尔伯塔省。其父为高中校长，在阿尔伯塔大学当兼职教授。1983年，18岁的卡尼靠着奖学金资助，进哈佛大学就读经济专业。他加入了哈佛冰球队，并与两位冰球界重量级人物成为室友。1987年，卡尼以优异成绩从哈佛毕业，随后进牛津大学深造，于1995年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在牛津期间，卡尼继续投身于冰球运动，是牛津冰球俱乐部的联合队长之一。
毕业后，卡尼进入金融业，为投行高盛工作。13年间，他过着典型的国际商务人士的生活，工作驻地遍布波士顿、伦敦、纽约、东京和多伦多。他在投行业稳步升迁，一路出任过主权风险联席主管、新兴债务资本市场执行董事和投资银行董事总经理等要职。
2003年是卡尼个人事业发生转折的一年，他加入加拿大央行，出任副行长一职。2007年，美国的次贷危机开始波及英国和欧洲大陆，卡尼临危受命，于2008年2月出任加拿大央行行长。当时，他还不满45岁时，是当时的G8和G20国家中最年轻的央行行长。
卡尼管理这场危机的作为，被认为是国家金融机构“避免大规模救助并确保经济增长”的典范之一。2008年4月，他决定将加拿大央行的隔夜利率下调50个基点。虽然欧洲央行当年7 月宣布加息，但他已预测到这场杠杆贷款危机将会在全球蔓延，所以选择调低利率，以此为加拿大金融体系提供足够的流动性。随着加拿大的政策利率触及有效下限，央行于2009年4月通过非标准货币工具“有条件承诺”来对抗危机，使得政策利率维持至少一年，以继续提振国内信贷状况和市场信心。
从2009年年中开始，加拿大的生产和就业开始恢复。在这场全球危机中，加拿大经济的表现优于“七国集团”（G7）的其他国家，是G7中第一个国内生产总值和就业恢复到危机前水平的国家。
卡尼在金融危机中展现出的领导力，为他赢得了声誉。他被英国《金融时报》评为“将构建前进道路的50人” 和《时代》杂志“2010年影响世界的百人”。2012 年，他被《欧洲货币》杂志的编辑评为“年度央行行长”。他还被选为金融稳定理事会（FSB）的主席，主要负责加强全球金融监管，特别是在危机后重建金融体系的稳定。
2013年，卡尼接受大西洋对岸的邀请，出任英国央行——英格兰银行——行长之职。对保守古板的英国人来说，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任命——自 1694 年英格兰银行成立以来，卡尼是第一位被任命为该职的非英国人士。英国财政大臣乔治·奥斯本在声明中特别提到卡尼在加拿大的表现，称其为“世界上最优秀、最有经验和最合格的人选”。
当时，英国经济正处于困难时期，面临债务高企和全球竞争加剧的困难。英国的《卫报》认为卡尼能够“驯服金融城”，防止金融危机重演。
在七年任期里，卡尼对英格兰银行的运营流程进行改革，帮助该行实现了现代化转型。2015年，他把该行年度利率会议的次数从12次改为8次，并下令公布会议纪要。到他2020年离任时，BBC评价他的“遗产”，称其使得英格兰央行更加开放、多元化。
相比前任们，卡尼在媒体上露面的次数要多得多。在担任英格兰银行行长期间，他有两次颇具争议性的公开表态：
一次是2014年苏格兰独立公投之前。当时，卡尼公开警告说：如果苏格兰独立公投成功，新独立出去的国家可能无法在不将部分权力让渡给英国的情况下继续使用英镑。这次独立公投最终没有通过。
另一次在 2016 年英国“脱欧”公投之前。卡尼发出警告，预测英国离开欧盟可能会导致经济衰退。一些英国的“脱欧”活动人士因此指责他干预公投，是“越界”之举。但他回应说，自己有责任就这些问题发声。
英国“脱欧”公投最终通过，时任首相戴维·卡梅伦辞职，英镑随之暴跌。卡尼随后向英国民众发表讲话，向他们确保英国金融体系将正常运作，称央行已经做好了所有必需的准备和步骤。之后，央行将利率从0.5%降至0.25%，并重新启动了量化宽松政策以应对“脱欧”带来的冲击。2020年3月新冠疫情重击英国，卡尼把央行利率下调0.5%，以保护英国免受大流行预期的经济冲击，并告诉公众“相信冲击只是暂时的”。
2020年卡尼回到加拿大，受总理特鲁多之邀，出任其非正式顾问，主要任务是就新冠疫情的经济应对措施为政府提供建议。据报道，特鲁多希望卡尼帮助加拿大走出经济衰退。
2024年9月，他被特鲁多任命为自由党领导人经济增长工作组主席。
十多年来，外界一直在猜测卡尼从政的可能性。到2024年，有越来越多迹象表明：卡尼很可能会担任特鲁多政府的下一任财长。
然而，当年年底的一场政坛地震让局势发生改变：特鲁多的主要副手、财政部部长克里斯蒂亚· 弗里兰突然宣布辞职，将两人的分歧公开化，并指责特鲁多未能严肃对待来自特朗普的威胁。这一事件对特鲁多原本岌岌可危的地位构成最后一击。
在巨大压力下，特鲁多于2025年1月6日宣布将辞去总理之职。十天之后，卡尼突然对外宣布自己将竞选自由党领袖。尽管没有从政经验，他却在党内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在第一轮投票中，他得到超过85.9%的选票，拿下该党在343个选区的全部选票，这一成绩甚至超过特鲁多2013年在自由党大选中的表现。
3月14日，卡尼宣誓就任加拿大第24任总理，兼任财政部部长，并同时带领自由党迎战4月底提前到来的加拿大联邦大选。
▲2025年3月9日，加拿大渥太华，自由党领袖卡尼 （左） 在选举活动中庆祝胜利，拥抱总理特鲁多 图/视觉中国
▲2025年3月9日，加拿大渥太华，自由党领袖卡尼 （左） 在选举活动中庆祝胜利，拥抱总理特鲁多 图/视觉中国
漂亮的反击
接任“看守总理”之职后，卡尼迅速调整了特鲁多时代激进的进步主义政策，以回应民众的不满情绪。他首先签署了一项总理令，宣布将于4月1日之前结束消费者碳税，同时确保4月的碳退税继续进行。
3月17日，在上任的第三天，卡尼以加拿大总理的身份出访，目的地是法国和英国。他以深化加拿大与英联邦国家之间的纽带，以及加强与欧盟之间的经济、贸易和安全合作，作为对抗特朗普政府激进举动的对策。
在特朗普对加拿大的关税和国家主权进行威胁之际，马克·卡尼一边履行总理之职，一边为联邦大选做准备，他将选战主题定位为“捍卫主权，反击干预”。
雷德民意测验机构总裁沙奇·库尔认为：特朗普的言辞是选民转向自由党的原因。“那些威胁及吞并的言论，都成为了左翼及中间选民的巨大动力。”
另一方面，卡尼所表现出来的冷静、沉着和有条不紊，也让愤怒又彷徨的加拿大选民相信：他是那个可以信赖的、有能力应对危机和难题的人。大选中，一些进步小党如左翼的新民主党、绿党的支持者把选票投给了卡尼和他的自由党。
在加美两国贸易紧张局势升级之际，卡尼拍摄了一支非常成功的竞选广告，由艾美奖获得者、加籍喜剧明星迈克·迈尔斯友情出演。在竞选短片中，卡尼身着球服在观看冰球队训练，遇到同样穿着球服的迈尔斯。两人随后开始一场对话，卡尼以一连串问题拷问迈尔斯到底算不算一个真加拿大人——从冰球比赛，到加拿大家喻户晓的长寿电视剧等。迈尔斯顺利“通关”后，反问卡尼：“加拿大会存在下去吗？”
“加拿大会一直存在。”他回说。“胳膊抬起来！”迈尔斯回应道。然后，两人笑着一起背朝镜头，继续观看冰球训练，球服上写着“加拿大”的字母。
这支格调清新、内容信息精准的竞选广告短片发布后，在社交媒体上迅速传播开来。其中，那句来源于加拿大冰球传奇人物戈迪的名言“胳膊抬起来！”也成为加拿大人表达民族团结和抵抗外来压力的口号和象征。
卡尼的开局和使命
2025年5月2日，马克·卡尼在渥太华举行了他大选获胜后的第一场记者招待会。
在这场成功反击特朗普的选举之后，他宣布自己的首要任务是处理与美国的关系。他透露已跟特朗普进行了一次“具有建设性的通话”，他会在5月7日到访白宫，与美国总统就两项议题进行协商：一是贸易和关税问题；二是边境问题。
他再次强调：加拿大与美国在二战后建立的“深度融合”关系已经结束，下面的任务是未来加美两国如何合作，以及加拿大如何挥别过去、继续前行，寻求更加独立和多元化的经济伙伴关系。
“区别愿望（吞并加拿大）与现实，始终很重要——加拿大民众已经很清楚地表达了这一点：这事永远不会发生。”至于与特朗普政府的谈判， “我会为加拿大争取最有利的交易”，而且“只接受最有利的交易”。
有记者追问：在两人的这次通话中，特朗普是否有提到要让加拿大成为美国第51个州的任何想法。
“他没有。”卡尼回答说，嘴角露出一点笑意。至于如何避免像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一样在白宫被围攻，卡尼表示，“我去的话，是带着进行建设性讨论的预期，相信彼此事先都会做好充足的准备。”
在这次引起全球围观的选后亮相中，卡尼当场宣布一则重磅新闻：5月27日，英国国王、同时也是加拿大国家元首的查尔斯三世将在加拿大议会进行国王演讲，这是自1957年以来，在位君主首次在加拿大领土上执行该职责。
“这是一记妙招。”加拿大资深政治新闻评论家劳拉·哈德克称赞道。
“卡尼深知全球权力的运作方式，所以邀请国王亲临加拿大发表国王演讲，而不是让总督来宣布加拿大永远不可能成为（美国的）第51个州。而且，我们也能借此要求君主履行对我们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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