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构中国设计学的自主知识体系

“中国设计哲学”是中国设计理论的哲学基础，探索其基本理论框架对建构中国设计学自主知识体系有重要价值

文|徐平华（广州美术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教授，硕士生导师）

谢菊明（广州美术学院城市学院副院长、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徐霜霜（广州南洋理工职业学院讲师）

2022年4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人民大学考察时强调：“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归根结底是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2024 年 11 月 29 日，他对新时代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作出重要指示强调，要“深入研究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实践中的重大问题，加快构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培养高素质理论人才，为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作出更大贡献”。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强调：要“实施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工程，构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可见，构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发展要求，也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时代要求。

而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立足中国实践，是知识有序组合的整体。今天已进入设计人时代。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而设计是科技转化为生产力的中间环节。没有设计，科技只是潜在生产力，无法变成现实生产力。设计也是生产力，更是新质生产力，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而“中国设计哲学”是中国设计理论的哲学基础，探索其基本理论框架对建构中国设计学自主知识体系有重要价值。探索“中国设计哲学”的基本理论框架，将为如何建构“中国设计学”的自主知识体系作出有益探索，为“构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提供设计学经验、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尽设计强国之力。

“中国设计哲学”的学科属性及研究价值

“中国设计哲学”是中国哲学与设计学的交叉学科，是直面当前设计困境，采取“跨文化”“跨学科”研究方法，融通“古今”“中西”“道术”，从中国哲学高度，对中国本土设计实践经验、中国传统造物思想、国外先进设计理论进行哲学反思，以探索“设计人”的世界观、方法论等本土设计根本问题的新学科，属元设计学，将为本土设计理论奠定哲学基础。惜乎当前其研究近乎空白。如：学界并无“中国设计哲学”概念，（可喜的是2019年以来，“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项目课题指南”中有“中国设计哲学、伦理学理论研究”条目）。而当前从哲学高度，从本源论、本体论、认识论、方法论等视角系统研究其基本理论框架，则还是空白。

其研究价值主要如下：可深化“中国式设计管理”研究，并开辟新的研究领域：“中国设计哲学”。首先，可为“东方设计学”或“中国设计学”奠定哲学基础。毕竟任何设计理论与学科创新都需设计哲学作指导。其次，可为本土设计理论寻找哲学依据，为建构“中国设计学”自主知识体系奠定哲学基础，并起到高屋建瓴作用。其三，有助设计本土化。“中国设计哲学”扎根民族文化土壤，有助克服盲目照搬国外设计理论所导致的水土不服。其四，有助发展新质生产力，确保经济高质量发展。当前国家正大力发展新质生产力，而新质生产力以新技术深化应用为驱动，而设计是新技术转化为生产力的中间环，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而中国设计的发展又亟待“中国设计哲学”作指导。

“中国设计哲学”的基本理论框架

“中国设计哲学”的基本理论框架亦即其系统化的基本知识体系，可概括为六大设计哲学论， 简称“六论”：

 （一）“易穷开物”的设计本源论。“易穷”（时代变迁导致人民生产生活困穷）是“开物”（设计造物）的动力或源头。而“开物便民”（设计造物是为方便人民生产生活）是对“易穷”的正确应对，导致“设计和谐”；反之，“工巧穷好”（设计师千方百计满足人穷奢极欲）则是错误应对，导致“设计异化”（设计由造福人异化成祸害人）。这对防止“设计异化”实现“设计和谐”有正本清源价值。故“易穷开物”实是“中国设计哲学”的本源论。

（二）“器以载道”的设计本体论。“器”亦即设计产品，承载着“道”亦即“道义”或者说价值观。故“道”是“器”的本体或依据，“器”是“道”的功用或体现。故“器以载道”是“中国设计哲学”的本体论。

（三）“象其物宜”的设计认识论。“象”即“卦象”，是先民们早期的平面设计。“象其物宜”指用卦象来象征特定事物的适宜意义。“观物取象”指人类观察天下万物即“观物”，然后将其抽象成象征性的设计符号——卦象即“取象”；这实是从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而“观象制器”即人类“制器”（设计造物）是“观象”（观摩设计符号——卦象）的产物，这实是从理性认识再回到实践。故“观物”到“取象”再到“制器”实是由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再到实践，与马克思主义认识路线不谋而合，是“象其物宜”的具体体现。故“象其物宜”是“中国设计哲学”的认识论。

（四）“和实生物”的设计方法论。“和”亦即对立统一，方能“生物”亦即产生新事物。喻示设计造物时，对立或不同的方案或材料在一起才能产生新方案或新产品；反之，“同”（相同或完全一致），则不能产生新方案或新产品，亦即“同则不继”。故“和实生物”是“中国设计哲学”的方法论。

（五）“义高于巧”的设计价值论。“义”亦即设计伦理，高于“巧”亦即设计技巧。这对根治当前“重利轻义（重视设计利益轻视设计伦理）、“重技轻义”（重视设计技巧轻视设计伦理）所导致的“设计异化”有重要价值。故“义高于巧”实乃“中国设计哲学”的价值论。

（六）“生物为和”的设计目标论。“生物”即设计造物，其终极目标并非挣钱，而是“和谐”，是实现“天人”（人与大自然）“人我”（客户与非客户）“人物（人与万物、人与产品）”“人心”（人内心）四重和谐，即“设计和谐”。这对根治因“以人为本”“以用户为中心”设计理念的偏差所导致的“设计异化”有重要启示。故“生物为和”是“中国设计哲学”的目标论。

建构“中国设计学”自主知识体系的路径

探索“中国设计哲学”的基本理论框架，对建构“中国设计学”自主知识体系有如下启示：

首先，立足中国实践，直面本土设计实际问题。马克思主义认为：实践是认识的来源、动力、最终目标，实践也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故建构“中国设计学”自主知识体系须立足中国本土设计实践，并在实践中检验。否则就是纸上谈兵。为此就须确立问题意识，聚焦本土设计实践出现的亟待解决的普遍性难题，探索其解决之道。这是建构“中国设计学”自主知识体系的逻辑起点与终点。如面对设计伦理缺失难题，“中国设计哲学”提出“义高于巧”的设计价值论，对解决这一难题有重要帮助。再如作为一门新兴学科，设计学传入中国主要在改革开放后，但发展异常迅速，但理论研究远远跟不上实践发展需要，导致两大问题：一是国外先进设计理论难以本土化；二是本土设计实践经验难以理论化、系统化，这都需要我们去直面解决。

其次，植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探索传统造物思想。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传统造物思想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其产生于东方农业社会，与诞生西方工业文明的现代设计有明显区别。但正因为二者有明显区别，才能互补，才能“和实生物”，助力建构“中国设计学”自主知识体系；否则“同则不继”。如现代设计强调“以用户为中心”，已异化成一切以满足用户的需求为目标，恰可导致“设计异化”。而传统造物思想多强调设计造物的目的是和谐，反对过度设计造物，恰对如何化解“以客户为中心”所导致的“设计异化”有重要价值，也对探索“生物为和”的设计目标论有重要启示。

最后，立足中国哲学高度，对本土设计实践经验、传统造物思想、国外先进设计理论进行哲学反思、重构。马克思主义认为：哲学是理论化、系统化的世界观。要建构“知识体系”，就须对知识进行哲学反思、重构，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其方能理论化、系统化为知识体系。惜乎当前鲜有人对本土设计实践经验、传统造物思想、国外先进设计理论进行哲学反思、重构。原因在于从事中国哲学研究的人多不懂设计学，研究设计学的又多欠缺中国哲学根基。如李砚祖等学者对传统造物思想进行了系统挖掘研究，但显然仅从设计学视角，而非中国哲学高度，导致很难抓住中国设计的特质，反思重构出具有中国特色的设计理论；更遑论理论化、系统化为自主知识体系。而“中国设计哲学的基本理论框架”则相反，它注重对以上三者进行哲学反思、重构，形成了包括设计本源论、设计本体论、设计认识论、设计方法论、设计价值论、设计目标论在内的完整的“中国设计哲学”学术体系；又创新出“易穷开物”“器以载道”“象其物宜”“和实生物”“义高于巧”“生物为和”等设计概念，形成独具中国文化特色的“中国设计哲学”话语体系；而其学术体系与话语体系又共同助力构建“中国设计哲学”的学科体系；为建构“中国设计学”自主知识体系奠定设计哲学基础。

须指出，在建构“中国设计学”自主知识体系过程中必须始终贯彻“四化”：首先，国外先进设计理论中国化，即其须同中国设计的具体实际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结合，以避免水土不服，实现“洋为中用”；其次，中国传统造物思想现代化，即其须面向现代设计实践，并助力现代设计实践，以避免食古不化，以求“古为今用”；再次，中国本土设计实践经验中国哲学化，即其应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上升到理论，以避免经验主义，以求“广为人用”；最后，“中国设计学”的自主知识体系世界化。唯如此，其方能在世界范围经受检验并完善；方能为全球设计提供东方智慧，以求“中体西用”，造福全人类。通过“四化”，才能最终构建“一体”——“中国设计学”的自主知识体系。

【本文责编】张蓓蕾

【文章来源】南方+客户端理论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