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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在全球，如果超高层建筑100ｍ以上发生火灾，将无法利用消防车从室外扑救。（视觉中国 / 图）
▲目前在全球，如果超高层建筑100ｍ以上发生火灾，将无法利用消防车从室外扑救。（视觉中国 / 图）
全文共3259字，阅读大约需要8分钟
据不完全统计，全国现有高层民用建筑一百多万栋，超高层建筑五千余栋。2010-2020年全国居住在高层的家庭户数涨幅达到150%。
“越高的建筑，对内部消防设施的要求越高，它的防火功能应该更强大。但最大的问题是，这些设施常常没有水。”
本文首发于南方周末 未经授权 不得转载
文｜南方周末记者 梁婷
南方周末实习生 李文睿
责任编辑｜张玥
高层、超高层建筑的消防问题，再一次成为公众关心的焦点。
根据住房城乡建设部的工程建筑标准等规范，建筑高度不大于27米的住宅建筑为低层或多层民用建筑；大于27米的住宅建筑为高层民用建筑，大于 100米的为超高层建筑。
可以简单理解为，8-33层为高层，34层以上则为超高层。
根据新华社报道，2017年公安部消防局数据显示，中国已建成投入使用的高层建筑，即24米以上的公共建筑和27米以上的住宅建筑，共61.9万栋。
2024年9月，国家消防救援局消防监督司一级指挥长王天瑞在新闻发布会上介绍，据不完全统计，全国现有高层民用建筑一百多万栋，超过100米的超高层建筑五千余栋，总量世界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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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设施常常没有水”
高层、超高层建筑发生火灾，相比于低层建筑，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困难？
建筑行业一位主管安全的从业者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高层建筑发生火灾时，楼梯间、电梯井、管道井等竖向通道会像烟囱一样形成强烈的空气对流。
热空气和烟气因密度小向上急速涌动，外部冷空气则从底部不断补充，导致火势和浓烟在短时间内沿竖向通道快速蔓延至整栋楼。
疏散更困难。他说，据统计，240米高楼全员疏散需1小时以上，而有毒烟气（如氰化氢）可在4分钟内致人昏迷。另外，疏散通道如遇阻塞或标识不清，更加延误疏散时间。
连云港市公安消防支队发表的一篇名为《超高层建筑灭火救援技术探讨》的论文提到，有资料显示，超高层建筑中烟火垂直蔓延速度可达8ｍ/ｓ，一栋400米高的超高层建筑，烟火1分钟即可蔓延至楼顶。
救援也存在登高极限，他解释，常规云梯车作业高度≤50米（约15层），国内最高云梯仅101米（35层）。
根据中国政府采购网的信息，2025年3月，宁波市应急管理局采购一台101米登高平台消防车的预算金额是3350万元。并不是每个城市都有条件配备。
资深投资人、曾在地产行业从业十余年的韩毓祥对南方周末记者分析，这种云梯车遇上乱停车的小区，可能都开不进去，而且对展开距离、施工条件有很大限制，“要做完固定平衡稳定装置、调试液压系统等工作后，才能升至高空施救”。
在前述文章中，作为消防员的作者也提到，目前世界上最高的消防云梯约130ｍ，但在实际使用中，仅能达到80％的高度，如果超高层建筑100ｍ以上发生火灾，将无法利用消防车从室外扑救。
作者还提到，火场中最重要的个人防护器具——空气呼吸器的使用时间仅几十分钟，且整机重量高达10kg，国产的消防呼吸器还不能直观显示剩余气量，无法满足超高层建筑内的灭火需求。救援时，消防队员要至少背负20kg重的器材沿楼梯攀登至百米高的位置，体能制约极大。
中国消防协会科普委委员许传升对南方周末记者分析，高层建筑发生火灾，即便是消防员进入大楼灭火，也不是依靠外面的消防车，而是依赖建筑内部的消防设施。
他介绍，目前，住宅楼的消防设施主要包括室内消火栓系统、火灾自动报警系统，个别特别高的楼还有自动喷水灭火系统。
“越高的建筑，对内部消防设施的要求越高，它的防火功能应该更强大。但最大的问题是，这些设施常常没有水。”
许传升说，这个系统的运行逻辑是，水池加地下管网，再通过水泵，把水供应到每一层楼。但居住了十几、二十年的楼，管道生锈、漏水的情况非常普遍，维修很麻烦，难以筹措资金。
“如果自来水坏了，那当然愿意掏钱了，不掏钱就没有水。但是消防栓的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时，大家觉得重要性不大，就不愿意出钱。”
即便是内部的消防系统，也面临着供水困难的问题。前述建筑行业的从业者说，“消防水系统额定压力仅能保障200米以下供水，更高楼层则需依赖避难层中的转水箱”。
央视新闻2017年报道，在全国23.5万幢高层住宅建筑中，未设置自动消防设施的占46%。而设有自动消防设施的高层建筑，平均完好率不足50%。
在政府文件中，也不难看出，对高层消防设施的重视。比如《浙江省消防事业发展“十四五”规划》提到，到2025年，全省高层建筑消防设施完好率要达到90%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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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间，高层住户增加了150%
韩毓祥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在他看来，高层、超高层建筑的消防安全问题，不只在于楼层高低，更重要的是，是否用了不合适的材料。
“钢筋水泥不会燃烧，真正会燃烧的是（有问题的）保护网和外墙的保温材料。”
2024年9月，国家消防救援局消防监督司一级指挥长王天瑞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近年来，全国的高层建筑火灾呈逐年上升趋势，2024年前8个月达到了3.6万起，超过了2023年全年的总和。
王天瑞指出，目前，有不少高层建筑采用易燃可燃的外保温材料，大致面积在40亿平方米左右。这些保温材料，一旦外面的保护层破损、剥落，极易引发火灾并形成立体燃烧，救援难度很大。他们正在会同相关部门，围绕外保温材料开展全链条整治行动。
乌鲁木齐消防11月27日在官方微信上发布推文，特别强调高层建筑的“外衣”隐患问题。
文章提到，2020年至2024年，全国共发生建筑外墙、冷库冰雪场馆保温材料火灾3353起，死亡123人。其间发生的14起重特大火灾事故中，有7起涉及易燃可燃保温材料。
2025年2月4日，河北石家庄一栋高层住宅发生火灾引燃建筑外墙保温材料，几十秒内从底部蔓延至顶层。
2024年7月17日，四川自贡某大楼在施工期间，因作业人员切割产生的高温熔渣喷溅引燃夹芯彩钢板等保温材料引发火灾，造成16人死亡，39人受伤。
目前的《建筑防火通用规范》中，以建筑与基层墙体、装饰层之间有无空腔为标准，对不同建筑使用的保温材料或制品的燃烧性能有明确规定。若有空腔，那么建筑高度大于24m时，燃烧性能为A级(不燃)；不大于24m时，不应低于B1级(难燃)。
但就实际情况而言，标准之外的情况并不少。根据2017年公安部消防局数据显示，在61.9万栋高层建筑中，百米以上的超高层建筑6457栋。其中，采用易燃可燃外保温材料的有4.2万栋，包括6206栋违规使用外保温材料。
许传升说，在高层、超高层建筑的维护上，一定要抓好可燃物的管控，特别对外墙上能够燃烧的东西，包括保温材料、装修装饰材料、广告牌、电子屏幕等，尽可能使用不燃或难燃材料，即便是施工维修用的脚手架、防护网也要尽可能使用不燃或难燃的。
另外，也要对建筑中能够导致火灾快速蔓延、产生烟囱效应的结构进行分析，比如通风采光井，要逐步改变这一设计，不能改变的，要有相应的破解措施。
重视高层住宅的安全问题，根本在于，越来越多的家庭居住在高层住宅里。
北京大学-林肯研究院城市发展与土地政策研究中心发表于2023年的一篇论文《中国高层住宅全生命周期管理与维护问题研究》梳理了目前中国高层住宅的居住情况。
根据2010和2020年人口普查统计数据，2010-2020年全国家庭户数增长了16%，其中居住在高层的家庭户数涨幅最高，达到150%。城市家庭户数增长53%，居住在高层住宅的家庭增加了125%；县镇家庭户数增长30%，居住在高层住宅的家庭增长超300%。
这里的高层，是以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的划定为准，指8-33层。34层以上为超高层。
这篇论文提到，北京国信达房地产土地评估有限公司实际采集的128个城市数据分析显示，在300多万栋住宅中，约有46%属于高层住宅（约157万栋）。
2000年以前的建筑中，仅有34个城市的高层住宅楼栋占比超过50%，2010年以后，有100个城市的高层占比超过50%。
高层住宅的层数也在增加。2000年前的建筑，一栋高层平均提供约56套住宅；2010年以后，一栋高层平均提供91套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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